变回人类的吴侑珍,参加完王小小的葬礼后,便和李老师动身去了寒冷的北方。血缘的感应告诉他们,海婴在那里生活。他们后来再未孕育其他孩子,而将全部的爱都投入给可爱的海婴。许多年后,李老师曾托人捎回来一张照片,是三口之家站在海水里的合影。他们皮肤黝黑,眼睛发亮,浑身散发出被爱的幸福。
而依据神意救人的我,因失去部分关键血肉而瞬间衰老。那天古秀梅睡醒后,猛然看到一夜满头白发的我,害怕得扑在我怀里哭。她并不知道我剜肉救人,只以为我是得了什么骇人的绝症。我向她解释自己家族素来有白头的遗传,想让她宽心,她却早已哭得停不下来。于是我像哄九个孙儿那般,给她唱起童谣:
「
红娃娃,绿娃娃
手里抱着个胖倭瓜。
倭瓜高,倭瓜长。
种到地里开花花。
花花开了给谁戴。
送给我的好妈妈」
」
古秀梅听着我五音不全的滥调,禁不住泪中带笑起来。
光阴十四年,孙子们陆续离开,膝下只有不能走路的小九龙去病陪伴,而我也在漫长而缓慢的血肉复生后,重新恢复了一点年轻,雪白的头发褪回灰白。
青春期到来的小九,几乎同他的父亲一样,患上了不愿和我说话的心病。
他终日坐在房间里的轮椅上,望着窗外的安化厂烟囱,默不作声。早晨、中午、晚上,按时吃饭睡觉洗澡,既不关心人类,也不关心我,满眼只有那根乌烟瘴气的大烟囱。
大烟囱不计后果地卖力工作,自七十年前它被连夜拔地建起,至今废寝忘食地吞吐了两万五千五百六十七个日夜,他就像去世的老庄,如同一头老牛般哼哧哼哧地埋头苦干,没有情绪,不计回报。
而就是这样一根任劳任怨的老烟囱,竟被两度控告上社区法庭,原因是它吐出的烟雾太多,超过了空气净化厂的荷载处理量,导致家家户户都在吸二手烟。
第一次被热心市民告上法庭,申请拆除时,还是同样作为环保局局长的陶采菊站出来提出解决方案。下订单让邻市的玩具厂制作一个巨大的气球,来不及处理的烟雾可以暂时存储在气球里,如此便不会影响市民生活。市民们齐声拍手叫好,纷纷感叹这个年轻女局长的智慧和手段。
短短两年后,气球已经撑得有近三十层楼高,比安化厂周边几省最高的大厦还要高五层。在安化厂周围,只要随便找一块视野相对较好的位置,抬头向西望去,便能看到那个直径百米的大红气球正随风轻轻摆动。
它是那么安静,同时暗藏危险。
不知是从何而起的消息,讲说气球里的物质已经发酵成为最致命的毒气,一旦爆炸抑或泄露,安化厂乃至整个城市将无人生还。
一时间,一种名为惶恐的情绪病在厂区迅速蔓延开来。渴望求生的人们纷纷想尽办法自救。有的开始拼命囤积粮食,有的则开始学习制造玻璃罩子,试图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有关系者已经着手申请调离本市,逃往其他地方。
而那个硕大的红气球,憨态可掬地矗立在西方,始终安静地眺望着这群惜命的人类。
这种名为惶恐的情绪病丝毫没有影响到小九,他拥有超越自身年龄的泰然自若。最初我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情。可随着门外世界的逐渐疯狂,我意识到这种过分的镇定,其实反而意味着他的精神世界正在崩塌。这种情绪病也影响不到古秀梅,因为她有如同钢铁般的理想意志。自然也影响不到我,显而易见,我素来没心没肺。
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不想再失去小九。望着人们如同老鼠般盲目自救的荒唐模样,我顿觉天神的禁令是个笑话。于是我擅自违背了不可预言的规则。
为挽救小九那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我端着一盆奶油蛋糕来到他的房间。他仍旧像座雕塑坐在轮椅,眼望着那根努力工作的老烟囱。我告诉他:「小九,不要因为无法走路而失去信心,五年后将会有一种叫做智慧网络的东西传入安化厂,并迅速风靡。在智慧网络里你无需走出家门便可看到整个世界,并且认识所有人。你可以使用任何名字、使用任何身份、将自己塑造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法律和道德在里面也失去约束。一切现实中不被允许的,在那里都自由发生。你甚至可以合法的杀人,只是不能用刀,而除了刀你有一万种方式。当然我并不是在鼓励你杀人,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智慧网络你可以拥有绝对的自由,而不在被约束于这小小的轮椅和房间。你可能会遇到一个姑娘,与她聊天、相爱,在智网的世界里举行婚礼、拥有孩子。在里面的生活不需要庞大的金钱支持,一切只要有充分的幻想。」
边说着,我试图从小九的脸上找到一丝波动的痕迹。可他仍旧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局促地搓搓膝盖,试图再找到智网的其他好处。而在我挠头思考时,小九却忽然转动轮椅,用极为勉强的笑容对我说道:「老林,我想休息。」
说着他便转身依靠强大的手臂力量,将自己挪到了那张他父亲曾用以结束自己生命的小床上。
看着他和衣而睡,我默默退出房间。
站在门外,我越想越觉得不能放弃。曾经我就是因为懦弱而失去了儿子,我的另外八个孙子也已经离家远走。于我而言,小九甚至重于生命。于是我转而进门,颇为粗暴地将被子掀开,将小九拦腰抱到轮椅上。
「老林,你要干什么?」
我没给他回答,而是抓了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推着轮椅在街道狂奔起来。
「老林,你要去哪儿?」
我感到自己身体的确切老去,我气喘吁吁跑得浑身冒汗。我已经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去回答小九的问题。我只能专注奔跑。很快我们来到了红巷子,我推他走到尽头那扇门。
铁皮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衰败的女人从屋里现身。她仍旧化着浓艳的妆容,原本圆润的脸庞如今因为干瘪而堆满皱纹,像鬼怪电影里的汤婆婆。她宽松的棉质长裙下,已经枯竭的□□若隐若现,耷拉着向两边散开。
小九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回身握住了我的手。
「老林,这是什么地方?」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依赖而摄住灵魂。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甚至洋洋得意的几乎笑出声来。
面前的女人正是年迈的春樱,她已经到了领退休金的年纪,不复从前般年轻活力,却仍有俏皮的风韵。她一眼便看穿了小九的惊恐,于是俯身笑眯眯地说:「放心,小娃娃。我只是来给儿媳送饭,不吃你。」
而小九从她硕大的领口里,窥见了那两条晃荡的□□,如同干瘪的腊肉。他慌忙移开视线。
春樱抬头看我:「小林,改天记得来家里喝茶啊。」
我认真点头:「好的,春樱老师。」
随即我便将小九推进了铁皮屋内,并识趣地带上了门。我转身便朝独眼张家走去。
而在铁皮屋内,小九局促不安地打量着这个挂满粉红灯泡的狭小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气,他双手握拳,不敢松懈,时刻处于警备状态。几分钟后,他右后侧的磨砂玻璃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仅裹了张浴巾的古铜色的女人。
她将轮椅小九上下打量了一番,抛来意义不明的笑,随即便挪动匀称的小腿,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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