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书房内静得针落可闻,两侧廊柱下伺候的宫人皆屏息垂首,瞧见一双金丝牡丹缎面绣鞋蓦地闯入,疾步踏过织金地毯,众人飞快抬眼一瞥,见是昭宁公主,谁也没敢上前去拦。
几本奏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嘉裕帝正拧着眉看下一本奏折,面色沉郁。
褚景涟踮着脚绕过去,没敢去喊父皇,悄悄挨到下首长身玉立的太子兄长身旁,正想与他搭话,一抬眼却愣住了。
向来都是面色温和如春风的太子兄长,此刻面无表情,唇色苍白,长睫黑压压地垂下,仿佛在竭力克制着某种翻涌的情绪。
她从未见过太子兄长这般难看的脸色,不用再开口询问,也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了。比思绪先反应过来的,是眼中落下的一滴泪。
察觉到颊侧濡湿时她吓了一跳,赶紧抬袖抹掉。一面质疑自己哭什么,一面提醒自己可不能在此时此刻当着父皇与太子兄长的面哭出来,他们两个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暴起的样子。
砰!
奏折被砸在桌案之上,弹起滚落在地面,什么温润气度都荡然无存,嘉裕帝一双凌厉凤眼中几乎射出火光来,“他百里一家的脑袋是戴够了吗?竟让小满身陷如此险境!”
语罢,他气得猛咳起来。
赈灾的官员他派了,问罪的文书他下了,为防范疫病,他也提前派了医官往北疆去,只是医官队伍还没到,便传来疫病爆发的消息,朝堂上下正为此事吵得焦头烂额,雪片般的弹劾奏章更从四面八方飞来,直指定北王护卫不力,陷清平郡主于险境。
一连几本奏折看得人心惊肉跳,肝火大动,直到翻出定北王亲自呈上的请罪奏折,坐实了封眠染上疫病的消息,彻底点燃了嘉裕帝怒火。
太子褚景泽缓步上前,捡起方才被摔下来的奏折,翻开看了一眼,深黑的瞳孔瞧不出喜怒,下颌微微收紧,侧脸线条绷得冷硬如刀。
开口时,语气像是冰封湖面下涌动的水流,寒凉却竭力克制,“气大伤身,请父皇保重龙体。”
他将奏折搁回桌案之上,斟了杯热茶奉上。嘉裕帝喝下一口热茶顺了顺气,方才止了咳,只是怒气仍然难消。
“北疆路远,定北王的奏折今日才送到,小满……”他顿了顿,没接着说下去,但在场众人都知晓他的未尽之语。上报封眠染病的请罪奏折今日才到,距离封眠染病必然已经过去了数日,如今是吉是凶,犹未可知。即便此刻再从盛京派遣太医,恐怕也为时已晚。
嘉裕帝此刻无比后悔将封眠嫁去那么远,若非那命格之说……他的目光忽然扫到褚景涟,顿生迁怒,“你在这里干什么!”
褚景涟吓得一颤,对上嘉裕帝隐含责难的目光,这才想起来最初要被嫁去北疆的人本应是她,若非母妃暗中斡旋,如今遭罪的人说不得也应是她了。
这般想着,她已下意识跪倒在地,绞着手指道:“女儿、女儿心中担心清平妹妹安危……”
说上几句,她心中又溢出委屈来,父皇又为了清平凶她,早知如此,她便先去寻母妃了,自己巴巴地跑来父皇面前做什么?
面前忽然一暗,褚景泽挪了一步,挺拔身影将她遮在身后,“父皇息怒,昭宁与小满姐妹情深,怜她远嫁,定是一时关切过头,才不及通传便贸然闯了进来,还望父皇勿要怪罪。”
褚景涟泪汪汪地仰首看着褚景泽高大的背影,心想还是太子兄长对自己好!
“郡主——!”
殿外忽然响起一道尖利的通报声,一名内监大汗淋漓地冲入殿中,外头的大监听见是郡主的消息,根本拦也不拦,赶紧侧身让他进去。
内监冲到近前一个滑跪,将手中的信函双手高举过头顶,气尚未喘匀便抢先禀报:“郡主来信报平安!”
话一出口,他才重重喘了口气。都知道郡主的来信紧急,是以这一路分了三道人接力,他是最后的那一个,听说从北疆那边来传信的人一路不歇,三天一换,千叮咛万嘱咐,呈信时定要抢先报出平安,免得陛下还要先看信才能确认郡主的平安。
封眠在得知定北王上了请罪折子后,立即便派人马不停蹄地进京报平安。她还懊恼着,早知道瞒不住的话,就应先与定北王通个气才好。
怪她与定北王的交道打得少了,想当然了一些。毕竟寻常人遇见这种事,哪个不是先将消息捂住,观望几日事态发展再上奏,他倒耿直,刚得了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写折子请罪。
褚景泽忙取了信递予嘉裕帝,嘉裕帝展信细看,面色稍霁:“小满无事,病已然好了!”
听闻此,褚景泽眼底也稍稍回温:“吉人自有天相……”
他话未说完,尚且跪着的褚景涟便立即接话道:“是啊父皇,那百里世子可是清平妹妹的‘解厄星’呢,有他陪在身边,清平妹妹定然是能逢凶化吉,健康平安的!”
她迫不及待想将命理之说再敲得实一些,没注意到太子兄长轻轻瞥向她的一眼。
她只想着,日后封眠再出点什么事,可别再怪到不该将封眠嫁去北疆上头了,活像都是她害的一样。
此话说得嘉裕帝心间甚慰,抬抬手让褚景涟起身了,继续细细看信,忍不住又念叨起来,“这孩子,离得远了,便不知好好照顾自己,是她自己非要留在疫病爆发之地不肯走,说是放心不下。”
“那么多官员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看来是得派巡按御史再去走一遭了。”
嘉裕帝神色忽喜忽忧忽怒,心神完全被封眠信上所写牵着走,一面赞她临危不惧,心怀百姓,为舅解忧,一面嗔她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令舅担忧,对封眠的喜爱关切几乎快从言语间溢出来了。
见总算没有再被父皇迁怒的风险,褚景涟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委屈巴巴地泛起酸来,总是这样,父皇心里就只有封眠,凡是在父皇面前对上封眠,她便从没赢过!
方才那点关切担忧,此刻早被抛到九霄云外。隔着万里之遥,她也与封眠较上了劲儿,兀自气恼着,就听那边太子兄长已然冰雪消融,声线转□□风化雨。
“父皇,小满此番受惊,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她自幼馋嘴,如今正值蟹肥菊黄,又临近仲秋团圆之节,不若现下便派人寻些菊蟹糕团送去?”
“哼,就应馋着她,让她长长记性。”嘉裕帝嘴上如此说着,却还是扬声唤人进来,吩咐道:“去多挑几只上好的母蟹,佐蟹的黄酒、姜醋也一并配齐了再送去……”
螃蟹是寒凉之物,他一面想让封眠吃得好,一面又担忧她贪嘴伤神,得将解寒的一应食材也要张罗着配齐才放心。
“父皇,此时便交给儿臣来办吧。”褚景泽走到殿中,躬身请命。
嘉裕帝失笑:“你堂堂太子,去张罗这些吃食节礼,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褚景泽唇角微扬,语声温润却坚定,“小满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
嘉裕帝乐见他们兄妹情深,点头应允了。
一旁的褚景涟默默咬唇,她也想吃螃蟹呢,怎么没有人看看她呢?但她此时敏感地不敢多言,决定回去找母妃哭诉。
螃蟹而已,她定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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