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之际,熙宁城桃花渐次绽。清风拂来,桃瓣坠于西河。河东有玉楼金阙,名曰玉琼楼。
今日,乃是这与琼楼的东家袁舜华,和同为经香世家的李氏后人的斗香会。
众香客纷至沓来,便是那不识香道者亦趋之,为赏那或诡谲、或清幽、或浓郁之奇香。
众人围坐,屏息以待。
只见舜华轻挽衣袖,玉指纤纤,将数种香料依次放入香炉。她神色从容,目光专注,动作优雅而娴熟。
不多时,袅袅香烟升腾而起,香气清幽,似有若无,却又令人心醉神迷。众人皆沉醉其中,一时无言。
“此香名唤‘幽兰沉香’,初闻时,浓郁硬朗、张扬热烈,待一刻钟后,香气弥漫,幽远深沉。”
舜华一双勾魂狐狸眼,在向众人详述时,眼尾轻翘,顾盼生辉,面庞精致而张扬。
“要选海南沉香木心材,切片,清水浸七日,日三换水;山谷幽兰花,取瓣晾干……陶罐米酒浸七日,日一摇干后磨粉。其余香料,依此法配伍,密封七日即可。”
待舜华语毕,玉琼楼内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众人回神,纷纷称妙,赞其不愧为袁家长女。
此时,雅间内有一青衣白面男子奇问,“哪家袁家?”
一人答,“乃是居于荼靡巷,世代制香的袁老太爷家。”
远游恍然,原是荼靡巷内的袁家。说起这家,民间倒还有件关于袁老太爷的奇闻异事。
他摇着扇笑嘻嘻看向对面悠然品茶的玉面公子,道,“阙世子,你素来爱香,不知你可曾听过,传闻中有味‘动骨香’,可医死人肉白骨?”
阙凛答,“市井流言,真假难辨。”
他静坐席上,素面白袍,五官精致且内敛,眉宇隐隐透着清冷之气,似被贬谪到凡世中的谪仙,神色淡然,任周围人声喧闹,他自岿然不动。
远游素来自誉为“江湖百晓生”,见阙凛不信,立马便将昔年搜罗来的传闻道出,“市井流言,也并非全然是凭空而造。世间无奇不有,或一二诡谲难辨之事,也属寻常。
相传昔年前,袁老太爷赴西域行商,途中偶救一高僧。僧人为报恩,掐算其此去有亡命之险,遂予香方名动骨香,嘱其配了定要日日携带。
老太爷半信半疑,然载货归时,果遭强盗戕害。袁家闻噩耗,悲恸不已,花百两银请镖师背回尸首下葬。未料下葬之日,老太爷竟因此香死而复生。
此后,此香方成袁家秘香,纵富贵高门出价无数,老太爷亦未示之。据传,今香方载于袁氏香谱,而这家谱现今落在了长女袁舜华手中。”
远游将此奇闻的来龙去脉说罢,好奇地看向阙凛,想着他会作何反应。至少也该夸他搜罗详尽、讲解仔细。
阙凛听后,喝茶的手不觉一顿,随即回过神,淡淡的“嗯”一声。
远游:“……”
他昔年也曾遇到过一个嘴毒到像是抹了鹤顶红的货,但总归不爽了,也能吵嚷几声,奚落几句。
但这位却大不相同。
镇国公家的世子,其母乃邕宁郡主,自幼便身处锦衣玉食、钟鸣鼎食之家,尽享富贵尊荣至极。
阙凛虽不似其他高门子弟挥霍无度,沉湎富贵场温柔乡,倒也无心高官厚禄。他自幼于这香道之事犹为热忱。五岁便能识得万种香料,八岁便能将世间百种香调配的炉火纯青。
远游不死心,试探道,“世子果真不好奇,这传闻中的动骨香,究竟有何妙处?”
未等阙凛出言,一道带笑意的女声传来。
“呵!公子岂不知传闻不可尽信。”
话音落,舜华轻摇团扇,莲步袅袅而来。她身着淡紫宽袖对襟衫,外披素色披帛,髻上插一对点翠金凤步摇。
自舜华走来,远游目光凝滞,不禁笑着赞叹:“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古人诚不欺我也。”
舜华闻之,唇边浅笑,“公子过誉,适才舜华听闻公子似乎在说那动骨香?”
远游微微颔首,道:“正是。此香传闻神奇非凡,令人心驰神往。姑娘既为袁家之后,想必对此香知之甚详。”
舜华唇角笑意越浓,“此香为家传秘香,确有一二诡谲处,不可轻示于人,但…二位公子如此好奇,我倒是也可透露一二。只是其中隐秘,也实非三言两语可道清。”
“哦?”远游听闻,好奇心更盛,“袁小姐若不嫌,不如与我二人同坐,细细道来。”
舜华闻言,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向阙凛,见他这般绝世出尘的气质,不似寻常人士,遂随意笑道,“也可,二位公子贵姓?”
“你叫我远游便是。那位公子姓阙,你只叫他阙公子。”远游适时插口道。
“姓阙…”舜华摇着扇的手停滞一瞬,面上不露痕迹落了座。
“二位公子来我玉琼楼,想来也是为品茗赏香,不知舜华方才所熏之香,可还入得公子们的眼?”
远游合了折扇,大加夸赞,“袁姑娘这香熏的实在妙,远某昔日也曾览过名山大川,见过许多奇闻异事,但独独姑娘此香,真是叫我大开眼界。此香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诚然,他不懂香,但该给姑娘的面儿他得给。其次,他真的很想知道“动骨香”究竟有何种功效!
远游刚落了话语,那头,阙凛已然掀起眸子,神色平静的说道。
“这香,初闻虽觉清幽,然细品之下,只觉此香虽在香气营造上刻意追求清幽之态,然太过热烈极致,失了自然天成之韵。且在香料搭配与调制之法上,过于追求复杂,反显冗余,未能达到香之纯粹与质朴,故而显得媚俗,失了香之真谛。”
因此,他并不喜。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姑娘身上所熏之香,乃是浓郁霸道的荀令香。自她落坐他身旁,他便闻到了。
心中闪过一丝诧异,只因很少有女子会选择此香,多是男子所用。
语毕,席中剩余二人皆神色各异。
远游的嘴角一抽,世人皆传这货是个不通人情的“石头疙瘩”,他还不信,今日相邀一瞧,果真如传言一般。
人姑娘多厚道,与之相陪不说,还提出要吐露一二秘香的秘密,他倒好,不说夸赞几句,反倒直白点出姑娘熏的香俗气。
这也罢,他为何不早些说,得要跟在他后头。这会显得他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很没有个性。讨厌!
远游余光轻瞥一眼舜华,想着人姑娘听后或许会受伤,心中酝酿了几句安慰之语,转过头却见舜华面上的笑意并未掩去,反而眼中满是兴致勃勃,神色悠然摇着团扇。
“阙公子这番评价倒是新奇。”
若她没猜错,眼前这位便是镇国公家的世子阙凛了。
几年前,他曾撰写过一本《杂香记》,在与友人相借抄录中,因缘际会辗转流传到她的手中。书中所记,大半是失传已久的名香,剩余则是记载他多年制香炼香的香方。
如此想来,她还真是得多谢他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在说她所调制“幽兰沉香”俗,她可以接受!
“然,香之韵味,本就如同人生百态,各有千秋。世子说此香刻意追求清幽却用力过猛,失了自然天成之韵,可在舜华看来,做人就要如这香一般,热烈到极致,才算轰轰烈烈。”
舜华高昂着下巴,满不客气道,“阙公子觉得此香媚俗,不过是公子被那所谓的常规束缚了心窍,无法领略这香中的真意。不若改日,你我二人在这玉琼楼斗一次香,到时看看究竟是世子您的眼光独到,还是我这热烈之香能折服众人!”
阙凛在听了这番陈词大论后,眉头一挑,似有些意外的掀起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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