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时夜已经很深了,燕清黎亲手将花灯挂在了内院。
她的心情看上去并没有因为今天见了不喜欢的人而不好,仍然一如既往的翻着书,不过今天终于不再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而是翻起了本兵书。
她看得很认真,是与之前看话本一样的认真,让人分不清她是爱好广泛单纯喜欢读书还是别有目的,秋兰溪也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需要试探、磨灭燕清黎对自己原本设立的底线。
所以在燕清黎看兵书看得入神时,秋兰溪抽掉了她的兵书。
秋兰溪选的时机很有技巧,选在燕清黎看到结尾时才动手,这样她哪怕发火,也有挽回的余地。
这几天她并非一点事情都没做,至少强迫自己适应了这个时期的文字、排版,不至于一看就两眼昏花想睡觉。
燕清黎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所以见此也只是稍一蹙眉,未曾生怒。
秋兰溪道:“殿下,不若明日再看吧?太伤眼了。”
燕清黎垂眸觑向她,指尖拨弄着她颊边的发丝,像在把玩一件刚得手的艺术品,不过短暂的缄默,便让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眼睫颤得厉害,像是株大雨下岌岌可危的花。
她这才低笑一声:“便依卿卿的。”
神经病!
秋兰溪眼睫抖了抖,心里不由骂了一句。
人的喜好哪怕是有意隐藏也总是会露出端倪的,更别提对方还没有隐瞒的心思。
所以秋兰溪很容易发现,燕清黎这个人似乎有点恶趣味,你要说她多变态,那也不至于,她是个很能克制自己的人,连放纵都只是在一些小事上。
可就是这些小事,才反而让人精疲力竭,因为她必须每次都得给出对方想要的反应,不然如果对方失了兴趣对她来说才是更致命的。
私底下两人相处时燕清黎察觉到她的视线时会突然看来;或是在她说话时,蓦地盯着她陷入的沉默……
这些行为看似喜怒无常,但几次之后,秋兰溪就摸清了规律。
一开始她以为燕清黎是在调-教她,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下意识服从、掌控她的情绪,但很快秋兰溪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燕清黎根本没必要在她身上废这么多心思,她也必然有更高明的做法。
所以很快秋兰溪就发现了,燕清黎这么做,可能只是单纯因为她高兴……
推测出这个结论时,秋兰溪都怀疑她是不是被深宫生活给憋坏了,不然又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爱好?
虽然放下了书,但燕清黎并无睡意,身为习武之人精力旺盛,她向来睡得少,有限的时间便都被拿来学习了。
此时不想睡,便挑起话题闲聊:“卿卿觉得,若是吃透一本兵书,能行军打仗么?”
秋兰溪略一思索,才仰头看着她形状优美的下巴,认真地轻声说:“那怕是不行的。”
“哦?”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秋兰溪抿了抿唇,才迟疑地说,“就像诗作得好的人不一定会做官一样,如果读本兵书就会打仗的话,那天下间又怎会一将难求?”
这不像一个从小被教导着该怎么讨好男人的女人能说出的话,燕清黎稍颔首,才说:“父皇曾跟本宫说过,兵书是写给不知兵的人看的。”
顿了下,燕清黎道,“所以本宫看兵书时,将其奉为神作,反复揣摩。”
秋兰溪琢磨着她这话的用意,就听燕清黎淡声道,“本宫不觉自己有错,因此本宫便把兵书借给了驸马,让他上了战场,后驸马连败三场。”
“却是本宫想当然了。”
秋兰溪眸中透出软软的光:“实践才能出真知,殿下,你真厉害,这都能想得到。”
嘴上这么夸着,秋兰溪心里却想,对方怕是早就做了这个局,兵书再纸上谈兵,那在当下也是战争神器,驸马得到兵书后秋兰溪不信燕清黎没有弄得人尽皆知,而在当下大多数人都会将兵书视为神功秘籍,王白英在这种情况下失利,那他以往的光环必然也会因此消失无踪。
这种情况下,王白英哪怕上了战场,手里的权利也必然会旁落,没有人能放心把军权交给一个连吃败仗的人,而驸马不得干政,如果他这一次如果不做出成绩,以后就更不可能踏得进权利圈子了。
然而一个读书人干武将的活,能出成绩不是才是会让人大跌眼镜的事不是吗?
再恶毒点想,战场风向瞬息万变,万一王白英死在了战场上了呢?
秋兰溪这下明白王白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容易上钩了,那等打击之下,人情绪难免出问题,于是当时她的出现便让对方破罐子破摔上头了。
听着她的话,燕清黎扬眉轻笑一声。
秋兰溪伏在她身上,小鸟依人、眼神崇拜,燕清黎知道这都是假的,她在宫中见惯了妃嫔为博得宠爱费劲心机,如何利用自己的一颦一笑,所以她从不信这些。
但燕清黎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父皇在看到千娇百媚的妃嫔为了自己明争暗斗时,并不失望于她们与自己心中展现出的形象不一样,反而为此兴致盎然。
然而与她的父皇不一样的是,她并不需要自恃身份让别人揣测不出自己的喜好,所以她坦诚地说:“卿卿夸人可真好听,本宫还想多听几句。”
秋兰溪:“…………”她似惊诧抬眸,“殿下突然这么说,我反倒不知该怎么说起了。”
燕清黎似笑非笑看她。
秋兰溪并不怵,燕清黎的性格还没到神经病的地步,甚至其实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反而能很宽容。
所以她像是苦恼了一下,才伸手触碰她的眉眼:
“殿下眉眼生得极好,我第一次见到殿下时便在想,怎会有女子眉眼生得这样气势磅礴?”
她说着,微凉的指尖慢慢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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