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回府耽搁了些时辰,云笙又被钱婆子叫去狠骂一通。
她先试着提出去铺子里做帮闲的事,钱婆子的吐沫星子只差没淹死她。
“你住在候府上好吃好喝的,出去抛头露面伺候人,是想丢候府的脸还是我与远郎的脸?我看你就是心野没了边,方来长安几日,便想上天。”
云笙不吭声,做女工的事钱婆子果然不松口,旋即她又提出绣手帕,只见钱婆子思衬片刻,竟应下了。
她道:“你个女娘家,日后还是少出门为好,采买一应事宜都叫婢子去置办。待得了银钱,我老婆子也不用你孝敬,你多花在远郎身上,照顾好他起居便是。”
只要云笙安分守在家里,手里能多个进项,钱婆子也不是傻的,毕竟那二夫人至今可都没往青桐院送来白花花的现银。
云笙笑道:“您放心吧娘,等我赚到钱,便给阿兄置几张读书用的纸。”
钱婆子终于看她顺眼几分,随后肉疼道:“扯布的本钱,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去。”
云笙欢喜应下。
在绣帕子之前,她要先给谢清远缝个荷包。
云笙手艺好,又是做惯了的,一两日的功夫便绣好一个碧色荷包,上头还有谢清远最喜爱的青竹。
她替他配在腰带上,仰头问道:“夫君喜欢么,看看还有何处要改的?”
谢清远爱不释手反复摸着,扬眉:“笙娘手巧,处处都合我心意。”
当日歇过晌,谢湛院里的婢子过来一趟,送了两匹上好的碧绿青料子,说是做衣裳用的。
钱婆子喜不自胜,拉着谢清远的手道:“我儿这是得了你表叔青睐,特意给你做面呢。”
她看眼波光粼粼的料面,滑软,细腻,比二夫人送来的还要好。
那婢子临走时,方给云笙递话。
“云娘子,侯爷道料子已然送过来,还望您别叫他等太久。”
云笙面上一僵,她原以为谢侯那日不过随口一说,只道他不提,她便能糊弄过去,谁成想他还专门派人来提醒她。
做衣裳剩的边角料,云笙裁剪裁剪,在屋里闷了两日的功夫,用余下的香料又绣出个荷包,闻着便有股薄荷清香。
谢清远问她忙什么,她下意识竟有些心虚,推诿过去。
待送完荷包,云笙不想再与这位表叔有旁的交集,那日他在马车上看她的眼神,又让她心中惶惶不安。
忙活完,她赶着谢湛从官署下值的时辰,去了趟临渊阁。
婢子将她请去偏厅,边奉茶边道:“侯爷方去更衣,请云娘子稍侯片刻。”
一刻钟后,谢湛披衣,姗姗来迟。
他似乎格外爱穿黑,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越发身形高大,气势威严。他提步入内,黑色阴影将云笙完全笼罩,她登时有种提不上气的感觉。
云笙忙起身,双手捧着那枚荷包,递到谢湛跟前道:“在表叔面前献丑了,还望您见谅。”
谢湛斜睨一眼,献丑谈不上,看那细密的针脚,半点不输府上的绣娘。
他整理玉带,吩咐道:“你过来,亲自为本侯佩戴。”
云笙张了张嘴,想说口的话在撞上谢侯那双锐利的凤目时吞咽回去。
罢了。在这位表叔眼里,她估摸着跟那些伺候人的婢女们,一般无二。寄人篱下,总是会受些委屈。
她低垂眼睑,上前两步,谢湛配合地张开手臂,他稍一低头,便将小娘子的局促紧张尽收眼底,她浓密的长睫颤抖不停。
云笙提着口气,不敢出丝毫差错,只素日里灵活打结的双手,今日略显笨拙。
谢侯许是刚沐浴完,身上染着股雪后松木的清冽气息,不似谢清远常年读书而沾的墨香味,闻着很是清爽。
只他压迫感太强,云笙的手已然抖了好几回,谢湛定定望着她白玉雪肤的后颈,神色不明。
云笙终于将荷包系好,她缓缓舒口气,低声道:“表叔,好了。”
凭心而论,这枚荷包比谢清远的要精致许多,毕竟一个用的粗布麻料,一个是上等的罗锦。这就跟下厨一般,厨子的手艺没变,可食材大不相同。
她也是头一回发觉,谢侯腰身劲瘦,窄而有力。
“嗯。”谢湛掀起眼皮,沉声问:“若本侯不派人去催你,你莫不是要将此事糊弄过去?”
云笙有些心虚,只道:“不敢,表叔误会了,只是一时没找到合您身份的料子。”
他似笑非笑,喉中溢出几个字:“巧言令色。”
旋即又听他道:“行了,退下吧。”
云笙松口气,讷讷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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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高门大户每年都会举办诗会,今年落在定北侯府谢家头上。再加之谢湛的二叔谢二爷现下任国子监博士,门下生徒众多,可谓桃李满天下,诗会在谢家操办更是合情合理。
因着来年二月的省试,家中有条件的举子们没等到正月,今岁夏便陆陆续续入了长安,就是为着能赶上此次诗会。
若谁所投行卷有幸被文儒大豪褒扬赞赏,除去一夜间能声名鹊起,众举子也都默认他来年下场定能中举,少说也能得个三甲进士。
谢清远自然也在邀请名单上。
钱婆子念叨了一上午阿弥陀佛,只觉带着儿子北上长安这步路是走对了,否则儿子哪能有这好运?
她心里头高兴,怕儿子席上被人看轻,特意叫他换上新做的衣袍,这料子正是那日谢湛送来的。
看眼一表人才的儿子,钱婆子连带着对云笙也顺眼几分,冷声冷气道:“今府上人多,你也打扮体面些,那日新做的罗裙,拿出来穿吧。”
云笙柔声道:“是,都听娘的。”
诗会定在谢府前院的小花厅里,谢清远临走时,目光灼灼盯着云笙看去好几眼,惹得她羞涩脸红。
她咬咬唇,不自在地问:“看什么?是不是我穿上这身衣服,怪怪的。”
谢清远拉起她的手,大大方方夸道:“怎么会?笙娘生得美,这身罗裙才配得上你的花容月貌,我方才明明是看的挪不开眼了。再者你瞧,我们俩穿的像不像一对,任谁都能看出来。”
云笙红着脸,心道本就是一匹布料做出来的衣裳,自然看着像是一对,心里头跟吃了蜜一般甜。
谢清远又与她恋恋不舍说会儿话,这才往前院去。
谢二爷很是看中他这个后生的学识,忙将人叫过来,又趁机叮嘱儿子:“二郎啊,远郎在你这个年岁,早已下场在解试中得了好名次,现下更是年纪轻轻便参加省试,素日里读书上的事,你可多向他讨教。你有幸生在候府,能入国子监读书,课业上便更要用些功夫,日后省试也好给为父长脸。”
他每夸谢清远一句,谢明皓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谢清远忙拱手道:“您过誉了,我属实担不起此等美名。”
旋即他又看向谢明皓:“小表叔师出名门,又在国子监读书多年,学识如何都比小侄强上不少,来日下场定能得个好名次。”
谢二爷见他不骄不躁,如此谦逊,心中更是满意,连连点头。
同僚叫他去品诗,他拍拍谢清远的肩膀,又看眼儿子:“老夫就不在这碍眼了,你们年轻人多说说话。”
他方转身,谢明皓的脸彻底拉下来。
谢清远上前:“小表叔。”
“谁准你这么唤我的?懂不懂半点规矩?”他话音方落,谢明皓便一脸嫌弃,呵声打断。
谢清远面上似有窘意。
一帮贵族子弟倏然凑上来看戏,围着谢明皓一阵殷勤奉承,接二连三指指点点嘲讽出声。
“穷乡僻壤来的穷酸书生,当真是没有半分礼数,外头谁不唤明皓一声谢二郎君?”
“赵兄说的在理,不过祖上同出一支,怕是八百年都过去了,竟还有脸上门来攀亲戚?这人的脸皮啊,还是厚的好,诸位说是也不是?”
“可不是,他一介寒门书生,家中又无法托举,便是真中了入朝为官,这辈子也是一眼望到头,还能有什么出息?便是再往上爬,也不能与谢二郎君媲美。”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笑,谢清远恨恨咬牙,袖口下的拳头捏成一团。
不过是一群依附家族的酒囊饭袋,不过是比他出身好,凭何这般无耻的取笑于他?
没了身后那个爹,他们这些人又算什么东西?
可老天就是如此不公,他寒门苦读十余载,兴许顶破天也只能做到七品官的位置,而这些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的世家子,就算不科考,也可凭家中门荫入仕为官。
谢清远闭上眼,由着他们取笑。
众人见他如此忍耐,又打量他腰间的荷包,嘲讽道:“穿身好衣裳便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他配与不配?”
紧跟着便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他也就只配穿跟那荷包一样布料的衣裳,现在不伦不类的,反招人耻笑。”
“有理。这种布料,怕是谢二郎君家的仆从都看不上眼。”
谢清远的手摁在荷包上,手背青筋凸显,仿若再用一分力便能将荷包拽下来。
“你们都在做甚?”一道肃沉威严的男声从廊柱后传来,谢清远只见众人立马止声。
他回头,谢湛高挺的身影愈行愈近。
“表叔。”
“谢侯。”
谢湛应声,目光落在谢清远的腰带上。谢清远浑身僵硬,捏着荷包的那只手越发不自在,因着他抬眸的那瞬,看清谢侯腰间也配有枚荷包。
巧的是,与他身上这料子也一般无二,那针脚的手法也颇有些熟悉。旋即又想到他这料子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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