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床边围了一圈的火盆，火苗旺盛，几乎舔舐到她不小心露出来的脚趾，加绒的蚕丝被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在少女的身上，她一时间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不由得胆战心惊。
顾青莲这家伙，不会是被她骂得恼羞成怒，要一把火烧死她吧。
紫竹端着一碗热茶水，夜色深，不注意门框边黑长的一道影，差点撞到守在门前的顾青莲。
他不比杨婉竹好多少，藕粉的衣裳洇成深紫，水柱顺着腰线向下流淌，在地板上汇成一汪水洼，清可照人。
紫竹不忍道：“顾公子，你也去暖和暖和吧，都守了小姐一夜了，这里有我在就好。”
“你端着的是什么？”顾青莲问。
紫竹纳闷：“普通茶水。”
顾青莲不顾滚烫，伸手拿过杯盏，直接将里面的热茶水扬在地上。
随即在紫竹的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指尖划破掌心，将鲜血挤入空盏之中，盛满再递给她。
紫竹轻呼：“顾公子，你的手……”
“拿去给阿姐。”
“这……”紫竹迟疑。
“去。”
紫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他掌心的伤口，夜色浓重，但依稀可以看见伤口正以诡异的速度愈合。
虽然不清楚是原因，少年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但唯一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绝对不可能害小姐。
紫竹撩起竹帘走了进去，片刻后，听到杨婉竹不满的声音：“又是药吗？这次也太腥了吧！”
紫竹没有答，只是把火盆灭了两个，再烧下去，听竹小院就要变成火焰山了。
杨婉竹回过闷来：“紫竹，你还记得小时候哥哥常带我去的那个江湖骗子的医馆吗，他半个月前就不干了，我之前的药都是谁开的呀？”
紫竹不安地瞥了一眼门外，轻道：“是顾公子。”
杨婉竹睁大眼睛，借着火光低头看向茶盏里的半碗“药”。
浓稠的质地，鲜艳的颜色，她明白过来什么，胃里一阵作呕，手里的碗也打碎了，扶着床框往外吐。
紫竹急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碗碎开了，里面的液体渗进石板缝里，果然是血。
少年修长的腿踏门而入，一个血脚印踏了上去，他只是挥了挥手，脚步再抬起时，满地狼藉便都消隐无踪。
杨婉竹的心脏控制不住地咚咚直跳，她眼帘轻抬，耳边传来一句沉沉的：“为什么？”
不知何时紫竹退了出去，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腥。”
吐光了胃里的东西，杨婉竹有气无力道，“白菜集市上卖饮料的都知道加点添加剂，你的血什么都不放就拿过来给我喝，这和喝一头猪的血有什么区别？换你你喝得下去吗？”
她接着道：“哦对你当然喝得下去。”
那味道，她却实在受不了。
上一世的尸山血海，她历尽了，自己要喝别人的血，这和魔头的所作所为有何区别？
一想到此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她没搭理顾青莲，扶着床框继续吐。
意外的是，顾青莲没有反驳。
阿姐不是因为嫌弃他脏，才摔碗不喝的，只是因为血不合她的胃口。
“对不起阿姐，我以为，你们都喜欢这个。”顾青莲握住她伏在门框上的手，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进去，眸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们都想要我的血，可是我宁愿血白白流干了，也不让他们得到一滴。”
不知是灵力的治愈，还是被他的话骇到，杨婉竹不再呕吐，怔怔地望着他俊美而落寞的面庞。
魔头的血有妙用，她早就猜测到。
嗜血好杀这四个字，与顾青莲的名字紧紧相连，她根本想不到还有人会惦记着他的血。
可是转念一想，为何不会？
她初遇顾青莲时，他不正是浑身是血饿得要死么？
“这是你第一次说起你的过去，”杨婉竹也握紧了他的手，小心翼翼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交出去吗？”
“阿姐会吗？”
杨婉竹一笑：“你都叫我阿姐了，你说我会吗？”
顾青莲眸光闪烁，阿姐好像，知道他的身份。
也是，他在她面前暴露出这么多，她又岂会不知。
他初来这里时，只把倚竹山庄当成登临仙门的一块绊脚石，可是他答应了她不伤害她，不伤害她的家人朋友，不伤害无辜之人。
几句无关痛痒的誓言而已，她就当真了。
他也当真了。
“明天我们去明轩拜访一下龙殿下吧，就是他告诉了我南海渔村已被封禁的消息，我才不放心去找你的。说不定他还知道一些什么。”
虽然是不放心他干坏事。
杨婉竹问：“水碧，是你招惹的仇家吗？”
“我不认识她。”
又是一个想收拢他的废物罢了，那颗鲛珠的味道不错，修炼了千年，帮助他恢复到三成的功力。
顾青莲提道：“阿姐可知晓永生之阵？”
杨婉竹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传说，只要集齐鲛人珠、恶虎胆、仙竹皮、山鹿角，燕子眼、黑熊掌、神龙筋、仙人髓、蚁魔血这九种材料，制成永生之阵，便可得不老长生。”
杨婉竹听得是毛骨悚然。
顾青莲笑：“阿姐怕了？”
“躺在别人的死亡名单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简直要怕极了。但是我还想弱弱地说一句，想要集齐这九味材料，恐怕要比上天入地还难。”
说罢，心中一咯噔。
上辈子的顾青莲不就是完成了么！
顾青莲有意在提醒些什么，可是看到她惊恐得皱成一团的小脸，觉得还是不要再吓她的好。
眼下鲛人珠、恶虎胆的行迹已然出现，下一个会是谁呢？
待杨婉竹睡下，顾青竹抬手灭掉夸张的火盆。
“啊对了小姐，这只珠钗是龙渊殿下晚些时候送来的，他见小姐不在，要我转交给你……”
紫竹踏进门，看见顾青莲冷若冰霜的脸，立马嘘了声：“顾，顾公子。”
“阿姐睡了，东西给我吧。”
那是一根手工制成的珍珠簪，大的白珍珠小的粉红珍珠，团簇成一枚亮晶晶的贝壳，珊瑚状的穗子在贝壳底下飘着，仿佛浮动的海藻。
工艺简单，却足见用心。
只怕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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