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席卷着乌云来势汹汹,天空黑沉沉的压下来,似乎马上就要坍塌。街上的百姓瞧着变天了,都急匆匆朝家赶,码头边劳作的苦力却无暇顾及天气,佝偻着腰搬运货物。
李老头将三四个货箱绑在一起,半蹲下身子将其背到背上,吃力地弯下腰,喘着粗气朝前挪。
码头的工钱按搬运的数量算,许多人贪量,会将每个都有十几斤重的货箱摞上五六个一起背到船上。
李老头年纪大了,最多也只能背两个,新年将至,他想给孙女扯块花布做新衣裳,便想多背些货,多赚些钱。可他毕竟老了,比不得年轻人,狂风一吹,身子便随着高高摞起的货箱晃荡。
江边的浪拍在岸上,将土地砸的泥泞不堪,李老头脚下一滑,步子顿时不稳,眼看就要被货箱拽倒,一道清瘦的身影用肩膀抵住货箱,将他稳稳地撑住。
李老头冒出一头的冷汗,转眼望向身边的人,感激地道:“谢小郎君,多谢你救我老头子一命。”
少年郎眉眼沉静,微微颔首,转身拿过绳子去捆货箱。
他年轻,身段清瘦,面庞生得俊气,又是今年择鱼宴一甲,在码头中灰扑扑的众人中很显眼。
劳工们原等着瞧这个白面小书生的笑话,却不想他在此做了快七天的工,半声累都没喊过,甚至比一些中年汉子赚得还要多。
李老头瞧他摞了七个箱子,弯腰背的时候站起来十分吃力,便上手去扶了一把。
恰巧张虎打酒回来,看到李老头在帮害自己儿子被除名择鱼宴的谢家小子,顿时怒上心头,大步上前,指着李老头骂道:
“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瞎了,我说过谁也不许帮谢家这小子你没听着吗!?给我撒开手,让他自己背!”
张虎十二岁便在码头讨饭吃,练得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将上一任工头伺候的服服帖帖,工头回家养老后便把位置传给了他。
他平日里仗着手里有些小权没少磋磨劳工们,这回与崔家有关系的谢令闻落到他手上,他更是毫不客气,不仅没少克扣谢令闻的工钱,还把最重的货交由他搬,不允许任何人搬忙。
李老头被张虎一吼,身子顿时颤了颤,面带歉意地松开了手,“谢小郎君,抱歉。”
谢令闻抿起唇,背着货箱朝船上走去。
捆货箱的绳子是普通的麻绳,此时被沉甸甸的货物坠得绷紧起来,将他的肩膀勒出一道深痕。
张虎灌了口酒,倚在树旁看着谢令闻清瘦的背影,不耐烦地轻啧道:“太慢了,照你这速度怕是要搬到天黑,来几个人,再给他加两箱上去。”
有想借机讨好张虎的,立马扔了手里的活计去搬货箱。
“张爷,谢小郎君若搬不完,我可以不要工钱帮他。”李老头颤巍巍地向张虎拱了拱手,“还请张爷看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高抬贵手,会把人压坏的!”
“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孙子。”张虎讥笑着走近李老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再多说一句,你今天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谢令闻抬起眼望向张虎,黑眸冷厉。
张虎被他看的不自觉心尖一缩,顿时气恼起来:“愣着干什么呢!?给他加箱子!”
几个劳工簇拥上来,他们也自知此事做的不地道,低声道:“谢小郎君,大家都是出来讨口饭吃的,你也莫要怪我们,你将身子放低些,待会起来时我们扶你一把。”
谢令闻垂下眼,屈膝放低身子。
随着箱子摞上来的震颤,他脖颈上的青筋凸起,膝盖猛地一弯,只差一寸便触到地面。
有劳工偷偷扶了一把,谢令闻才缓缓站起来。
张虎不许他们停下,劳工们看着瘦若细竹的少年郎艰难地走上船,便四散开来去做自己的事。
谢令闻将货放下后,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原本还算有些血色的面庞,此时已十分苍白。
他低头摊开自己的手,粗糙的掌心被麻绳划出一道血痕,掌中的薄茧也破了,皮肉翻出来,钻心的痛。
谢令闻下船蹲到水边,将手掌浸入江水中。
血在水里散开,碧色中透出的丝丝缕缕赤红如女孩子飘荡的裙摆。江水中恍惚现出小娘子扬起的笑脸,他轻轻眨了眨眼,伸出指尖去触,陡然一道鞭子砸下,如霹雳般劈开平静的水面,水花四溅,淋湿他清润的眉眼。
“谁许你偷懒的!”张虎喝得烂醉,拎着鞭子晃过来,“起来!干活!”
谢令闻恍若未闻,垂眼仔细地在水中清洗着手。
“你是聋子吗!?”
张虎恼了,甩开鞭子就要抽过去,忽然自后飞来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狠狠砸在他膝窝处,他惊叫一声,直接跪在地上朝谢令闻行了个大礼。
“哪个狗娘养的,竟敢打老子!不想在府城混了吗!?”张虎疼得破口大骂,半天没能爬起来。
又一块石头自天而降,精准无比地落入他嘴中,张虎正说着话,差点没将满嘴黄牙硌掉。
西边土坡顶出现一个身穿赤红色衣裙的小娘子,她冷眼瞧着张虎狼狈气恼的模样,笑道:“我竟不知,原来府城上下全要仰仗张叔了,那齐抚州府上张叔大约也能来去自如,我正巧要求抚州大人一件事,求张叔引荐一二。”
一番话把张虎的脸色说的青紫变幻,煞是精彩。
崔蘅却不放过他,走近了笑意盈盈地道:“下次再见张叔,怕不是我们都要磕头了吧?”
张虎呸掉嘴里边儿的泥巴,怒骂道:“你一个小女娃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掐死你和这个小白脸!”
崔蘅半点不怕,反而笑着道:“张叔大约不知,我朝律法,谋害举人或贡士及其家眷,是要车裂于市的。”
张虎瞪着眼珠子看她,鼻孔气地张张合合,黝黑的脸憋得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崔蘅眉眼弯弯,朝他伸出手:“我家哥哥的工钱就此结清吧,他往后不来了。”
狂风刮过寂静的街道,四周只有呜呜的风声,崔蘅冷着脸在前面走,谢令闻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她生气了,可他说不出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连与她并肩同行都不敢。
谢令闻抿紧唇,失落地垂下眼睫。
崔蘅本想走的再快一些,以此告诉某人自己有多生气。可风实在太大,她被吹的迈不开步子,索性停在原地,叉着腰训他。
“下次不许自己偷偷跑出去!真的很危险!”
少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瞧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如此乖巧,让崔蘅莫名其妙地心软了一下,她觉得不能轻易饶过,便板起脸问:“我不是告诉过你缺钱就去盒子里拿吗?为什么不听话?”
谢令闻知道盒子里面的钱其实早就被她给他做衣裳用光了,现在剩的全是她卖烤番薯挣来的。
他去做工是想在新年时把那个绢孩买来送于她,即是送她的礼物,又怎么会动她自己辛苦挣的钱?
他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崔蘅把手掌心摊开,向他道,“想说什么写给我瞧。”
谢令闻的目光落在小娘子柔嫩莹白的掌心上,犹豫了片刻后伸出手指,轻轻写下几个字:“你的钱自己收好,以后有用。”
她却气呼呼地望着他,瞧着怒火更上一层楼:“什么叫我的钱?我说过那是我们两个一起攒的钱!”
谢令闻蜷缩起指尖,似乎有些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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