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心口难以言喻的憋闷中醒来的。
意识像是沉在深水底,好不容易挣扎着浮上来,耳边先是一片嗡嗡的哭声,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属于香烛和纸钱焚烧后的特殊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继而缓缓聚焦。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孝布垂挂,挽联轻晃。她自己正跪在一个蒲团上,身前是一口漆黑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棺椁。棺椁前,巨大的“奠”字像一团沉默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这是……灵堂?
没等她想明白,一段不属于她的、纷乱复杂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脑海——
这里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府邸。棺椁里躺着的,正是她这具身体的父亲,刚刚病逝的林如海。而她,成了林如海那个传说中早夭的双胞胎小女儿,林墨。原身本就体弱,父亲去世的打击让她一病不起,竟在守灵时悄无声息地去了,这才有了她的到来。
而此刻,正是林如海下葬后的“回煞”之日,灵堂之上,正在上演一出逼宫夺产的丑剧。
“黛玉我儿,莫要太过伤心,你父亲去了,还有外祖母家可依傍。”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假惺惺地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他是林如海麾下的一个属官,姓王。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逼迫,“只是这林府的家产……林大人去得突然,未曾明确交代,盐政衙门那边,诸多事务也需银钱打点,你看……”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跪在林墨身侧的那个纤细身影。
林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一眼,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啊。
一身重孝,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双原本该似泣非泣含露目的眼眸,此刻红肿得像核桃,盈满了泪水与惊惶无助。她微微颤抖着,如同一枝在狂风暴雨中飘零的娇花,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林黛玉。
她的姐姐。
记忆里,这个只比她早出生片刻的姐姐,自小体弱,心思敏感,父亲去世后,更是哭得晕过去好几次。原身懵懂,只知跟着姐姐一起哭,而现在的林墨,看着这张与记忆中某版经典影视形象重合、却更真实更脆弱的容颜,一股混合着心疼、愤怒与无比强烈的保护欲,瞬间冲散了刚穿越的茫然与不适。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她既然来了,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她!
“王大人所言极是。”另一个胖乎乎的属官接口,语气带着市侩的精明,“林姑娘年纪小,怕是守不住这偌大家业。依下官看,不如先将田产、铺面交由衙门暂为打理,等姑娘大了再……”
“不行!”一个略微尖锐的男声响起,是贾琏。他奉贾母之命前来料理丧事,此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痛与为难,“黛玉妹妹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这些家产,自然是要一并带回京里,交由老太太保管的。岂能交由外人?”
王属官立刻反驳:“琏二爷此话差矣,林大人是朝廷命官,其身后产业,盐政衙门过问,乃是分内之事,怎算外人?”
两方人马,一方代表着地方势力,一方代表着京中荣国府,竟在这灵堂之上,当着逝者与孤女的面,为了那尚未厘清的家产,言辞交锋起来,全然不顾及两个刚刚丧父的少女的感受。
黛玉听着这些言语,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却咬着唇,不敢哭出声,那强忍悲恸的模样,看得林墨心头火起。
就在这时,那王属官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上前一步,竟伸手想去拉黛玉的胳膊,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关切”:“林姑娘,莫要再哭了,仔细伤了身子。不如先随下官去后堂歇息,这些俗务,自有我等……”
林墨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一声断了。
她猛地从蒲团上站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长期的散打训练让她的身体反应远快于思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一直沉默跪着、几乎被人忽略的“林二姑娘”,已经如同护崽的母豹般,挡在了黛玉身前。
下一秒,在王属官惊愕的目光中,林墨抬腿,干脆利落地一个侧踹,精准地踹在他的小腿迎面骨上!
“哎哟!”
王属官惨叫一声,猝不及防之下,“噗通”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官帽都歪到了一边,狼狈不堪。
灵堂内瞬间死寂。
所有的哭声、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突然暴起、眼神冷得像冰的少女。
林墨看都没看地上呻吟的王属官,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冷冷扫过在场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最后定格在贾琏那张写满惊疑的脸上。
“谁给你的胆子,”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寒意,在寂静的灵堂里清晰回荡,“碰我姐姐?”
“你……你……”王属官在地上挣扎着,疼得龇牙咧嘴,指着林墨,又惊又怒,“放肆!成何体统!林二姑娘,你、你怎可动手伤人?!”
“伤人?”林墨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王大人,我父亲尸骨未寒,你就敢在灵堂之上,对他的女儿拉拉扯扯,意图不轨!我倒要问问,你这是哪门子的体统?盐政衙门的体统,就是欺辱上官孤女吗?”
“你血口喷人!”王属官气得胡子直抖,“本官是关心林姑娘!”
“关心?”林墨挑眉,语气又快又脆,像除夕夜的鞭炮,噼里啪啦砸向对方,“我姐姐伤心过度,自有我这个亲妹妹照顾,有林府的下人伺候,轮得到你一个外男上来动手动脚?你这叫关心?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怎么,是看我林家没了顶梁柱,觉得我们姐妹两个孤女好欺负,可以任由你们搓圆捏扁,侵吞家产了?”
她的话如同犀利的匕首,直接撕开了那层遮羞布,将众人心底最隐秘的算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王属官和那几个属官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贾琏也是面色变幻,他完全没料到,这个据说一直病恹恹、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家二姑娘,竟是这般伶牙俐齿、泼辣厉害的角色。
“墨、墨儿……”黛玉也被妹妹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呆了,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林墨反手握住姐姐冰凉颤抖的手,用力攥了攥,传递过去一丝力量和温暖。她侧过头,看向黛玉时,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声音也放轻:“姐姐,别怕。有我在。”
简短的五个字,却像是有魔力一般,奇异地安抚了黛玉惶惑不安的心。她看着妹妹那双清澈却无比坚定的眼眸,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虽然依旧害怕,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无助。
林墨重新转过头,眼神再次变得锐利。她不再理会地上那个废物,而是直接看向贾琏和那几个属官,朗声道:“诸位,我林墨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我父亲林如海,是朝廷钦点的巡盐御史,正三品大员!我们姐妹,是朝廷命官的遗孤,不是那等可以任由人欺凌的平民百姓!”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有些发旧的信函,高高举起:“这是我父亲病重时,亲手写下的遗嘱,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林府所有家产,金银细软、田产地契,尽数归我姐姐林黛玉所有!由我林墨,及姐姐日后亲自择定的可靠之人共同监管,直至姐姐出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占、挪用!”
这封遗嘱,是她刚醒来时,贴身衣物夹层里发现的,想来是林如海早有预感,为保爱女留下的后手。此刻,正好成了最有力的武器。
“至于盐政衙门的公务,”林墨目光转向那几个属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自有朝廷法度,该交接的,我林家会按规矩交接!不该你们伸手的,谁要是敢伸爪子——”
她的声音陡然一寒,目光如电,扫过刚才想伸手的王属官:“我就剁了谁的爪子!不信,大可试试!”
那王属官被她看得一个激灵,竟下意识地把被踹疼的腿往后缩了缩。
灵堂里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众人看着那个站在灵前,身形尚且单薄,眉眼间还带着一丝病气,却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亮得惊人的少女,心中皆是凛然。
这林家二姑娘,哪里是什么病弱孤女?这分明是一头被触怒了逆鳞的幼狮!虽然年幼,却已展露出锋利的爪牙和不容侵犯的威严。
贾琏脸色变了又变,他盯着林墨手中的那封信,眼神闪烁。他没想到林如海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有这遗嘱在,他们贾府想要“代为保管”林家财产,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王属官被人搀扶起来,脸色铁青,指着林墨,色厉内荏地放狠话:“好!好你个林二姑娘!牙尖嘴利,出手狠毒!本官……本官定要上奏朝廷,参你一个不敬上官、殴打朝廷命官之罪!咱们走着瞧!”
林墨闻言,非但不惧,反而上前一步,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参我?好啊!我正愁没地方说理呢!王大人尽管去参!我倒要看看,朝廷是信你一个在灵堂上对孤女动手动脚的猥琐属官,还是信我父亲这封亲笔遗嘱,信我们这两个刚刚丧父、无依无靠的孤女!”
她字字铿锵,句句在理,直接把“殴打朝廷命官”的指控,扭变成了“反抗猥琐属官欺凌”的自卫之举。
王属官被她堵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去,只能捂着胸口,连连道:“你……你等着!我们走!”
说完,再也无颜待下去,带着几个同样脸色难看的同僚,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灵堂。
赶走了属官,林墨的目光转向贾琏。
贾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墨妹妹真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一来,倒也省了许多麻烦。既然林姑父有遗嘱,那自然是按遗嘱办。只是……黛玉妹妹身子弱,这日后……”
“不劳琏二表哥费心。”林墨打断他,语气疏离而客气,“姐姐的身子,我会亲自照料。林府的家业,我们姐妹也会自己守住。等处理完父亲身后事,我们自会安排上京之事。至于外祖母家……”
她顿了顿,看着贾琏微微亮起的眼神,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我们姐妹会去拜访,但如何安排,届时再议。就不劳烦琏二表哥,替我们做主了。”
她这话,几乎是明晃晃地拒绝了贾府想要接管她们姐妹和财产的意图。
贾琏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看着林墨,眼神复杂,最终只是拱了拱手:“既如此,为兄……先行告退。”
贾琏带着一脸心思离开了琢磨要赶紧和凤辣子商量。
喧嚣的灵堂,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府本家的几个老仆,以及依旧跪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妹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丝劫后余生般依赖的黛玉。
林墨看着姐姐那双依旧含着泪,却似乎比刚才多了点光彩的眼睛,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蹲下身,与黛玉平视,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姐姐,”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刚才那个言辞锋利、出手狠辣的女孩判若两人,“没事了,坏人都被我赶跑了。”
黛玉看着她,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绝望的哭泣,而是带着委屈和后怕,扑进了林墨的怀里。
“墨儿……妹妹……我怕……”
林墨紧紧抱住怀里颤抖的身躯,感受着肩头迅速被泪水浸湿的温热,心中一片酸软,却又充满了力量。
她轻轻拍着黛玉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声音坚定地在她耳边低语:
“别怕,姐姐。从今往后,谁敢动你,先从我林墨的尸体上踏过去。”
“林家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你的命,由我來护。”
“谁让你不痛快,我就让谁,一辈子不痛快!”
少女的誓言,轻而重地敲在黛玉的心上,也回荡在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的灵堂里。
棺椁沉默,香烛袅袅。
黛玉伏在林墨怀里,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细微的、委屈的抽噎。她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像一只受尽惊吓后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幼鸟。林墨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搂住她,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动作带着一种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和安抚。
几个留在灵堂的老仆,如林管家、王嬷嬷等人,此刻都围拢过来。他们脸上带着未褪的惊惶,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激动与希冀。方才二姑娘在灵前那番掷地有声的言辞和凌厉的身手,像一道破开阴霾的光,照亮了他们这些忠于林府的下人几乎绝望的心。
“二姑娘……”林管家声音哽咽,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老奴……老奴无用,差点让姑娘们受辱……”
林墨抬起头,看向这位服侍了林家大半辈子的老人,眼神温和了些许:“林伯,不怪你们。是那些人欺人太甚。”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面露关切的仆人,“今日之事,大家也看到了。父亲去了,有人便觉得我林家无人,可以肆意欺凌。但我林墨还在,我姐姐还在!只要我们在一天,林家的门楣就倒不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信服的力量。仆人们纷纷点头,眼神变得坚定。
“往后,府里诸事,还需诸位鼎力相助。”林墨继续道,语气沉稳,开始安排,“林伯,你带几个可靠的人,先把灵堂内外收拾妥当,父亲喜欢清静,别让那些腌臜气冲撞了他。”
“是,二姑娘!”林管家立刻应声,带着人忙碌起来。
“王嬷嬷,”林墨看向一直照顾黛玉起居的嬷嬷,“劳烦你带姐姐回房休息,打些热水给姐姐净面,再换身干净衣裳。”
王嬷嬷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黛玉:“姑娘,跟老奴回去吧,仔细跪久了腿麻。”
黛玉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林墨,眼神里是全然的依赖,小手紧紧抓着林墨的衣袖,不肯松开。
林墨心头一软,放柔了声音:“姐姐,你先跟嬷嬷回去,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马上就去陪你,好不好?我给你熬安神汤。”
听到“安神汤”和“马上陪你”,黛玉这才稍稍松了手,由着王嬷嬷搀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灵堂。
送走黛玉,林墨脸上的柔和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锐利。她知道,灵堂上的胜利只是暂时的。那些觊觎林家财产的人,绝不会因为一次挫败就轻易罢手。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使出更多手段之前,尽快厘清家底,做好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林府表面上一片哀戚,按部就班地处理着林如海的后续丧仪,但暗地里,一场由林墨主导的、悄无声息的“清算”与“备战”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书房内,烛火通明。
林墨坐在林如海生前常坐的那张黄花梨木书案后,面前堆满了账册、契书和信件。原身虽然体弱,却也识字,加上她穿越带来的现代思维和理解能力,看懂这些古文书册并不算太难。
林管家垂手站在一旁,详细地汇报着:
“二姑娘,这是老爷名下的田庄地契,主要在苏州祖籍和扬州附近,共计十二处,良田约两千亩。这是扬州城内的三处铺面,两处租了出去,一处自家经营着绸缎庄。还有库房里的现银,除去办丧事的花销,还剩八千两左右,另有黄金五百两,还有一些古玩字画、珠宝首饰,都登记在册。”
林墨一边听,一边快速翻阅着账册,眉头渐渐蹙起。她指着其中一本账册问道:“林伯,这处位于城西的铺子,我记得父亲提过,收益一向不错,怎么最近半年的账目,进项少了近三成?”
林管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愤慨之色:“二姑娘明鉴。这处铺子,原本是老爷交给王属官的一个远房亲戚打理。自老爷病重,这账目就有些不清不楚了。老奴之前也曾过问,但那管事推说生意难做……如今看来,怕是……”
“中饱私囊。”林墨冷冷地接了一句。她并不意外,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古今皆然。那个王属官敢在灵堂上发难,恐怕早就把手伸进了林家的产业里。
她又拿起一叠田契,仔细核对,很快又发现了问题:“还有这处位于栖霞庄的田产,我记得父亲说过有五百亩水田,怎么这契书上只写了三百亩?另外两百亩的契书呢?”
林管家闻言,脸色一变,急忙凑过来看,额头沁出了冷汗:“这……这栖霞庄的田地,年前王属官曾以‘核查田亩’为由,将一应契书借去衙门存档,上月才归还……莫非……”
“好一个核查田亩!”林墨气极反笑,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真是雁过拔毛,手段做尽!吞了铺子的收益不算,连田产都敢暗中扣下!”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硬碰硬去要,对方肯定不会承认,反而会打草惊蛇。
“林伯,”林墨抬起头,看向老管家,“你明日一早,就去盐政衙门求见王属官。”
林管家一愣:“二姑娘,这是……”
林墨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与她甜美面容极不相符的、带着算计的笑容:“你就说,感谢他日前在灵堂上的‘关心’,我们姐妹深感惶恐。如今父亲已去,我们姐妹年幼,守不住这偌大家业,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当将部分产业‘敬献’给衙门,以感谢衙门往日对父亲的照拂,也求个日后平安。”
林管家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林墨继续道:“你就说,我们愿意将城西那处铺子,以及……栖霞庄的五百亩水田,献给衙门。请他务必笑纳。”
“二姑娘!这如何使得!”林管家急了。
“林伯,别急。”林墨笑容更深,“你只需把这话传到。重点是,一定要当着其他几位属官的面说,说得越诚恳越好。特别是要强调,我们献上的是‘栖霞庄完整的五百亩水田’和‘收益良好的城西铺面’。”
林管家也是人老成精,略微一想,顿时明白了过来,眼睛一亮:“老奴明白了!二姑娘此计甚妙!那王属官私吞了两百亩田契和铺子收益,定然不敢将此事闹大,更不敢在其他同僚面前接下这‘完整’的献礼!他为了掩盖自己的龌龊事,只能乖乖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不错。”林墨点头,“他若推拒,你便表现得更加‘惶恐不安’,务必逼他当场或在短期内,将‘核查有误’的田契和‘账目不清’的铺面收益,‘主动’归还回来。”
“是!老奴知道怎么做了!”林管家精神振奋,领命而去。
果然,不出林墨所料。第二天下午,林管家便带着一个匣子回来了,脸上满是扬眉吐气的笑容。
“二姑娘,成了!那王属官听到老奴的话,脸都绿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好说此前‘核查有误’,‘遗漏’了两百亩田契,连同铺子这半年‘暂为保管’的收益,一并归还了!”匣子里,正是那缺失的两百亩田契,以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林墨看着那失而复得的田契和银票,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只是淡淡道:“意料之中。把这些都收好,入库。”
处理完家产追回的事情,林墨开始着手下一步——打包和护送。
她亲自清点库房,将易于携带的金银、部分轻便珍贵的古玩、珠宝,以及所有地契、房契、重要书信文书,分门别类,打包成十几个结实的大箱子。那些笨重的家具、大量的藏书等,则暂时封存在老宅,交由林管家和几个绝对忠心的老仆看守。
同时,她让林伯通过可靠的门路,联系了扬州城里信誉最好的一家镖局——威远镖局。她亲自见了镖局的总镖头,一个名叫赵铁山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目光沉稳,言谈间颇为实在。
林墨并没有隐瞒此行的目的和可能的风险,只说是护送两位孤女携家产上京投亲。赵铁山见林墨年纪虽小,但言谈举止条理清晰,目光清正,又听闻是前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便爽快地接下了这趟镖,并亲自挑选了十名精干可靠的镖师随行。
一切都在暗中高效地进行着。
夜色渐深。
林墨端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盅,轻轻推开黛玉的房门。
屋内烛光温暖,黛玉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王嬷嬷坐在一旁做着针线。见林墨进来,王嬷嬷连忙起身行礼,悄声退了出去。
“姐姐,感觉好些了吗?”林墨走过去,将瓷盅放在榻边的小几上,自己在榻沿坐下。
黛玉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绝望,见到林墨,她微微坐直了些,轻轻点头:“嗯。妹妹,你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林墨揭开瓷盅的盖子,一股带着药香和清甜气息的热气弥漫开来,“来,把安神汤喝了,我加了红枣和冰糖,不苦的。”
这是她用穿越带来的中医知识,结合府里现有的药材调配的。主要用了酸枣仁、百合、茯苓,佐以红枣冰糖安神补气,最适合黛玉这种忧思过度、心血耗损的状况。
黛玉乖巧地接过瓷盅,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汤水滑入喉间,带来一股舒适的暖意,似乎真的将连日来的惊惧与悲伤驱散了些许。
喝完安神汤,黛玉将空盅放下,犹豫了一下,抬起盈盈水眸,怯生生地问:“妹妹,我们……我们真的要去京城,投奔外祖母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对未知的惶恐,以及对“外祖母”这个称呼本能的、却又因近日遭遇而蒙上阴影的期待。
林墨握住她微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而清晰:“姐姐,我们是去京城,但不是去‘投奔’。”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认真地解释,也像是在给黛玉,更是给自己确立目标:“我们是去立足,是去开始新的生活。外祖母家,我们是亲戚,该走的礼数我们会走,该尽的孝心我们也不会缺。但是——”
她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绝不住进贾府。父亲留给我们的家产,足够我们在京城买一处舒适的宅院,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们不用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去适应别人家的规矩,更不用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黛玉被她话语中描绘的“自立”景象震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但更多的还是不安:“可是……外祖母若是不允呢?贾府……毕竟是国公府第,规矩大,我们……”
“规矩再大,也大不过道理去!”林墨拍了拍胸脯,脸上是混不吝的自信,“姐姐,你放心!外祖母家要是真心疼我们,是好人,那我们自然亲近,时常走动。可他们要是像那些属官一样,觉得我们孤女可欺,想拿捏我们,算计我们的家产——”
林墨哼了一声,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闪过犀利的光,语气斩钉截铁:
“他若无礼,我自有道理与他分说!”
“谁想算计我们,我就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咱们有爹留下的家产,有自己的宅子,腰杆子就是硬的!凭什么要仰人鼻息,委屈求全?”
她这一番“豪言壮语”,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和泼辣,像一阵强劲的风,吹散了黛玉心头的重重迷雾。黛玉看着妹妹神采飞扬、无所畏惧的脸庞,那颗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奇异地慢慢落回了实处。
是啊,她有妹妹。这个仿佛一夕之间变得无比强大、可以依赖的妹妹。
她轻轻反握住林墨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眼中虽然还有一丝怯意,却也多了一抹以前从未有过的坚定:“嗯,妹妹,我听你的。”
林墨笑了,笑容明亮而温暖:“这就对了!姐姐,你记住,从今往后,我们姐姐妹一体,互为依靠。你的快乐安康,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塞到黛玉手中,压低声音道:“这是最要紧的一些田契、房契和银票,你贴身收好,谁也别给,谁也别说。这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黛玉接过那沉甸甸的小包,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分量,郑重地将其藏入了贴身的内袋中,仿佛也将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责任,一同珍藏了起来。
夜色更深,威远镖局的镖师们已经集结在林府侧门,十几辆装载着箱笼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准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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