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在纠结,忽听院门一响,宝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黛玉讶然,不明白他怎么这个时辰来了,难道不需要待客的吗?而且跑得满头大汗,忒不像个样子!
正在纳闷间,宝玉已然心急火燎地进了屋。一进门便一叠声地喊起来:“错了,错了,全错了!”
黛玉越发摸不着头脑,站起身问:“没头没脑地,说什么胡话呢?什么错了?”
宝玉“唉”一声解释道:“是你今儿在书房里遇到的人,错了!——他、他并非冯紫英!”
“啊?!”黛玉和紫鹃同时惊得目瞪口呆。
紫鹃急了,忙问:“既不是冯大爷,那他又是谁?为什么会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那里?”
黛玉也生了气,跟着质问道:“说得就是!我一再叮嘱你,不要让外人进来,你怎么……”
宝玉也觉得荒唐,急忙解释道:“原就是这么安排的,我还特地嘱咐茗烟好生守门,别让陌生人进来。谁知我前脚才去接冯紫英,后脚茗烟就闹起了肚子。恰好李兄又不请自来,锄药不知情,只知道我在小书房,就擅自把他请了进去。这时候你就来了……”
这么巧!黛玉听得张口结舌,一时觉得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庆幸也不是,失望也不是,竟不知是何种滋味才好。
宝玉见黛玉脸色变幻不定,也甚觉抱歉,但此事既已发生,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小心翼翼道:“此事确实是场误会,所以我才撂了客人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同你解释清楚。只求妹妹宽宏大量,原谅我们这一遭吧,下一次就算天塌下来,也绝不会再出差错!”
什么?下一次?黛玉一怔,方回过味来,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随随便便就拉出去见人?一回不行,还要有下一回?”
“这……”宝玉一看黛玉冷了脸,也慌了神,忙解释道,“妹妹误会了,我怎敢随便让你去见人?我只是觉得这事儿闹了一场误会,怎么也得给你们圆回来。如若不然,不但对冯紫英不公,就是对妹妹你,也算是一大憾事啊!妹妹难道不这样认为吗?反正我是觉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放弃了他,实在太可惜了!”
“我不这样认为!”黛玉冷冷别过脸去,心情复杂地拒绝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强行弥补就有违天意了!”
宝玉一听黛玉如此坚决,瞬间心凉了半截,但又想到冯紫英何其无辜,若此事就这么算了,他怎对得起好友的一片痴心?
因此硬着头皮继续劝解道:“妹妹千万别这么说。这世间之事,虽说偶尔也凭天意,可大多还在人为,妹妹何苦把自个儿的路堵死?何况今日一事错不在冯紫英,而在我。是我怕他在你面前说错话,特特地拉到一边多叮嘱了几句,没想到就耽误了一丁点时辰。你若这样直接拒绝了他,岂不是我的罪过?就是冯紫英,也是有冤无处诉啊!”
宝玉言辞恳切,黛玉忍不住一阵心软。可又一想到珠玉在前,就算那冯紫英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又怎抵得过方才的惊鸿一瞥呢?所以,还是不做无谓之事了吧!
想到此,黛玉抚了抚手边的书,缓下语气道:“你的良苦用心,我心领了!他对我的一腔真心,我也心领了。只是……我就是这般执拗之人!我总觉得,此事我已按约定尽力而为了,若他错过了,那就真的无缘了。”
“林妹妹!”宝玉急得额头上起了密密麻麻一层汗。
黛玉说出这番话,也觉得心里轻松许多,又劝他道:“你也不必自责,许多事就是如此,领路人铺好了路,若行路之人肯多走一步,结局定然不同。所以,说到底,他还是不够尽心!”
“……”宝玉彻底的哑口无言。沉默良久之后,只得长长叹一口气,转身默默离开了。
看着宝玉落寞的背影,紫鹃也甚觉不忍。她斟酌了一下,方悄声问道:“姑娘果真想好了吗?就这么把冯大爷的一腔痴情拒之门外?我总觉得姑娘太武断了些,万一他比今儿见到的那位李爷还要俊朗出尘,姑娘不会后悔?”
后悔?也许会吧!但不会是现在!
黛玉扬起头,透过轩窗看向院内的那一丛秀竹,耳边听着那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半晌方道:“我不认为我这个决定是草率的,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就算现在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拒绝再给他第二次机会,这个决定与见没见到那个李轩朗没有关系!”
“是吗?没有关系吗?”紫鹃目不转睛地盯着黛玉的神色,故意玩笑道,“难道姑娘不是因为先见了那位李爷,所以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吗?”
“紫鹃!”黛玉又羞又恼,回头瞪她一眼,道,“你还嫌我这会子不够乱吗?实话告诉你,我这心里……都乱成一团麻了!”
这就对了!紫鹃长舒一口气!原来,她的猜测没有错,别看姑娘自打回来就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实际是真的对那位李爷一见钟情了呀!
我的乖乖,冯大爷对姑娘倾慕多年,可姑娘却对这位李爷一见倾心,这可如何是好?
紫鹃的一颗心也瞬间乱成了一团麻!
再说宝玉,一路无精打采地往回走,路上编了好几种理由想给冯紫英找一个黛玉为什么不肯再出来的原因。但编来编去,都觉得不妥,最后索性一跺脚,打算实话实说了。毕竟明儿就是黛玉给老太太答复的最后期限,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正在扼腕叹息之际,猛一抬头,见茗烟这个罪魁祸首正堆着一脸讨好的笑小心翼翼地朝他跑过来,边跑边问:“爷去了哪里?叫我好找!——哎哟,爷您干吗踹我?”
“我踹你?我踹不死你!”宝玉恨得牙根痒痒,趁机又踹了他几脚,方咬着后糟牙骂道,“混帐东西,让你守个门你都守不好,冯大爷都被你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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