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柳墨轩几次生意相处下来，他是那种做事有条不紊，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有一些一板一眼的陈旧。
若是和柳墨轩这样的人共度一生，大概日子会像是一日日复制粘贴一样，未来的几十年，将会是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生活。
江玖宁虽然不喜欢这样乏味可陈的人生，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恰恰是大多数人选择的生活，平平淡淡的过活一生。
随着年关日益临近，云麓郡的大街小巷也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之中，尤其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几个淘气的小孩子擦着江玖宁的衣摆嬉戏而过，身后传来大人们宠溺地呵斥两句“慢些跑”。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不赖。
江玖宁和柳墨轩并肩走在街头，千凝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
柳墨轩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一路行来，话题不过都是“白事”、“生意”，乏味可陈到甚至有些冷场。
好在云麓郡也不大，在路过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时，柳墨轩微微顿足道：“江姑娘想吃的菜，这里倒是可以点上一半。”
饶是如此说，柳墨轩虽停下脚步，却没有要进去的意，反而是嘴角挂着一抹坏笑，仿佛在故意逗弄江玖宁似的。
江玖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饭馆的招牌写着“钱仓食肆”四个大字，心中瞬间了然。
“这是钱老板的饭馆？”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指了指招牌道：“这招牌倒是和他名字般配的很。”
钱仓、钱仓，还真的被寒尧说准了。
这钱满仓，对钱当真有着不一般的执着啊！
柳墨轩微微侧目看着江玖宁，佯装大度地问道：“江姑娘可要尝尝钱老板的手艺？”
江玖宁连连摇头：“不了，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就算她再贪吃，也绝不想再一次卷进相亲的三角恋之中，何况钱满仓也不适合她，没必要无端地扯出几朵桃花来。
柳墨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折扇往手心里一敲：“既如此，就去城西的…”
柳墨轩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只见钱满仓从店里急匆匆地冲出来，他先是打量了柳墨轩一眼，又似乎没瞧见一般，对着江玖宁堆满了笑：“江当家，可是来吃饭？店里今日刚好不忙，我给江当家亲自下厨，尝尝我的手艺。”
鉴于钱老板太过火的热情，江玖宁总觉得他是刻意地巴结。
“不麻烦钱老板，我和柳老板还有事…”
江玖宁试图婉拒失败，钱满仓就像没听到懂她的话一般，乐呵呵道：“不麻烦，就随便炒几个小菜，你们可以边吃边聊。”
看着钱满仓满眼期待的标签，江玖宁脑子里只能浮现出一个词语——舔狗。
老板亲自下厨做菜，供情敌和爱慕对象约会，可真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情。但江玖宁不需要这么一个“舔狗”，她没有心思去逗弄一个老实人。
“钱老板，有件事我早就想和钱老板说了。”江玖宁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虽说赵婆子给我们两个人相看，但你也知道我家里早就没了长辈，婚姻这种事儿落到我自己做主，还是要讲求个缘分的。”
钱满仓仍旧不死心，下了几阶台阶就想去拉江玖宁的手。
江玖宁微微退后了两步，钱满仓伸过来的手便落空了，他尴尬地收了手，道：“江当家，缘分这种事儿玄之又玄，还是长久的相依和陪伴…”
“钱老板是以为我给不了江姑娘长久的相依和陪伴？”柳墨轩冷不丁地开口，他声音平稳，好像只是随口说一件事实罢了。
“柳老板何必对号入座呢？”钱满仓毫不示弱，咧开嘴角嘲讽道：“就算有长久的陪伴，可柳老板是个赚死人钱的，只怕晚上回家都要沾染了晦气，江当家跟着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晦气这种东西，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比缘分还玄之又玄，且在这个守旧的时代信徒众多。
论样貌、论门第、论才学，柳墨轩都是云麓郡一顶一的人物，若不是因着他做死人的生意，以他的条件，又何至于沦落到主动追求江玖宁的地步。
钱满仓见柳墨轩被他说得一时语塞，立马转脸讨好江玖宁：“江当家不如考虑考虑我，我这饭馆可是正经的营生，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安心钱。”
“以后。”钱满仓回身指了指身后的饭馆，拍拍胸脯保证道：“铺子里赚的每一文钱，都归江当家管着。”
“既然钱老板如此看中钱的来历，”江玖宁似笑非笑，眼睛里露着一丝狡黠：“那我牙行赚的钱也未必全然干净，钱老板又为何看得上我呢？”
“牙行虽然是买卖人口的，但也不算伤天害理。”钱满仓说着，老脸一红：“况且，江当家人长得漂亮，我心里喜欢。”
“长得漂亮的姑娘，我牙行里可不少。”江玖宁一指身后的千凝，笑着道：“譬如我身后的这个，就算放在翠云楼里，也是首屈一指的漂亮。”
钱满仓一听这话，脸上不加掩饰地写着“嫌弃”二字，仿佛是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可是正经人家，如何能娶一个奴籍的婆娘？这要真是娶了，我老娘都得从坟里爬出来骂我。”
“以钱老板这家底，娶个好人家的女子也是很容易啊。”
“门不当户不对，老钱家面上无光。”
江玖宁不禁失笑：“而门当户对的，又嫌弃钱老板是续弦，兜兜转转，唯独我这种生意营生不太好，也同样不好找婆家的人，入了钱老板的眼了。”
钱满仓没有反驳，在江玖宁眼里就算是默认了。
柳墨轩倒是一直很淡定，他轻摇着折扇欣赏一场闹剧，不想战火立马就烧到他这了，钱满仓指了指柳墨轩道：“柳老板也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思。”
确实，大家都彼此彼此，都被划分到不好找对象的行列，谁也别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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