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一处别致的小院内。
君余言倚着檀木圈椅,素白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目光始终未瞥向跪在青砖地上的中年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问:"你叫......黄什么?"
"在、在下黄乌生。"男人伏在地上的脊背微微发颤,额角汗珠砸在青砖上洇开深色痕迹。
茶盖与杯沿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想换张脸活着?"君余言垂眸吹散茶雾,腕间翡翠镯子发出脆响。"天下可没有白得的午餐。"
"小姐明鉴!"黄乌生猛然直起身,"家岳乃吏部尚书,只要您肯施援手......我岳父那边自是由我去说,到时候为您所用。"
"乌党的人啊。"君余言将茶盏轻搁案上,她支着下颌打量对方,眸中笑意倏然褪尽:"这般空手套白狼的诚意——阿砚,送客。"
青衣小厮无声自屏风后转出,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响。黄乌生还欲开口,却在对上少年阴鸷眼神时噤了声,踉跄着被拖出室内。
不一会,小厮回来。
“少主,就这样将人请出去了?”
女子抬起眼看了看青年笑着反问:“不然呢,留他吃饭?”
青年皱着眉,半响他说:“我不明白。”
“哎呀呀,我真是搞不懂哦,那位请你过来是来保护我的,还是来问东问西的,这也不明白那也不理解。”
阿砚没吭声,眼中透出不服气。
竹帘忽地被风掀起,细碎日光在君余言眉间跳跃。她转着茶盏看阿砚:"要赌一局么?"翡翠镯子磕在案上再次发出轻响。
落在阿砚眼中说不出的明媚。
“赌什么?”
“就赌——”她似在思索。“就赌你帮我做件事吧。”
话音未落,廊下传来窸窣脚步声。佝偻老妇捧着一木盒进来。“少主,那黄乌生叫老奴将这个交与你。”
"老狐狸。"君余言用银簪挑开铜锁,两张地契簌簌滑落。她捏起泛黄纸页对着光细看,忽然笑出声:"衡州三进的宅子,沧州两间绸缎庄,这老东西真是会藏?"
熏炉香灰被穿堂风卷起,纷纷扬扬落在君余言石榴裙上。她屈指弹了弹裙摆,朝阿砚晃了晃三根玉葱似的手指:"你输了哦。"
阿砚盯着眼前晃动的三根根根手指,不作声。廊下蝉鸣突然尖锐起来,老阿婆揣着手笑道:"黄老板这会正在日头底下晒着呢。"
"让他在金桂树下醒醒神。"君余言托着腮凑近阿砚,茶烟袅袅缠住她纤指,"即是即输了......"她忽然伸手扯住少年腰间玉佩穗子。"帮我去寻沈安然的下落如何?"
阿砚垂眼盯着在对方指尖缠绕的丝绦,喉结滚了滚:"主上说过不允您再探查沈家一事。"
"可你应了我的赌约呀。"君余言突然松手。她歪头瞧着少年骤然攥紧的拳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我们阿砚向来一诺千金,对不对?"
“刚刚…我没有应赌。”阿砚觉得自己忽然有些结巴。
女子像是要生气,但是她并没有显现出来,而是柔声道:“不帮就算了吧。”
阿砚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听君余言接着说:“大不了我自己去找人,你们都不帮我,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蝉声忽地停了,檐角铜铃叮当撞碎满室寂静。阿砚望着窗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日后给您回音。"
“阿砚,你最好了。”
我最好了——吗?
或许吧。
这三人实在会藏,怎么也找不到线索,像是有人帮忙掩藏一般。
君余言大发了一通脾气,但好在她说亲自去查只是说说,不然免不了主上的斥责。
阿砚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京城暗潮涌动。
老皇帝病重,朝廷内外皆是动荡一片,邻国更是虎视眈眈。
太子妃喜得贵女,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一切都看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三月后,深秋里。
沈念三人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了京城华街大道。
路上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实在狼狈。
好在纱布遮面,虽丢脸,总归只丢了自己的面子。
重回京城实在是不容易。
从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回京城更是不容易。
且他们惹了那两队人一路连身份都不敢透露出来,一路上能当得当,被骗的骗,总归是回到了京城。
有人问,三个月能改变什么。
一无所有的三个月,什么也改变不了,除了自己。
好在是热季,免去了挨冻。
好在是年轻,少去了病魔。
对自己的认知也清楚了点吧。
自己不是无所不能,也并非光芒环绕。
灰蒙蒙的下雨天,灰扑扑的三人来到了沈家后门,灰溜溜的从后门入内。
庄宗株一看到沈念就哭了。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没一会孙姨娘也来了。
孙姨娘想来重病大抵是好了,看不出一丝病重的模样。
三个月,三人再苦再累,也没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
此刻却有些止不住了。
“快,快将郡主带下去好生收拾一番,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庄宗株抹着泪。
沈念原先想说自己无事,却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
孙姨娘一听此话,简略行了个礼,一把将沈安然拉走。
何元孤孤单单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她早就没有亲人了。
“你这孩子还站在这干什么?”庄宗株折返回来,拉住发呆流泪的何元。
或许,她重新有了一个家。
一秒钟,一刻钟,也算。
*
少年志气终成口头谈笑,叹息哀怨。
可亘古的青灰还未消散,枉死的冤魂尚不曾重生。
怎能放弃。
怎敢放弃。
即使一无所有也要奔赴着正义的方向不回头。
头破血流,挫骨扬灰,永不停歇。
我们被阴谋笼罩着,谁是入局人,又有谁是布局人。
你我皆是棋子。
*
“沈念,你找我干什么?”
许久未见庄可怀,再见面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想念之意,沈念很是伤心。
“沧州的事你还管不管。”
“不管。”少年说得斩得截铁。
“为何?”
“你们在那那么久也没有一点进展,我一个游散公子如何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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