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皇帝寝宫的偏殿,却明眼可见这边室内的装饰更加精美。
插着梅花的花瓶,是前朝碧翠锦纹九彩瓶,世上只这一只。
手中的茶杯,质地如凝玉,茶叶是今春顶好的云尖早茶。
钟琤随意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坐在榻上,侧身,就着夜明珠的光芒看起来。
一墙之隔的院内,宫女们不再随意走动。
想来是赵禅真已经歇下了。
房门突然叩响,“王爷。”
钟琤合上书本,淡淡道:“进来。”
陈世春穿着一身飞鱼服,挎着刀走进来,他眉彩飞扬,关上门,动作利索地行礼。
“王爷,您让我查的事,都已经查清楚了。”
三个月前,雍州大旱,朝廷拨款赈灾。户部尚书刘岩的女婿领命前往雍州,处理灾情。
然而两个月后,永安王秘密收到一份奏折,乃是雍州地方民众的万人血书。
三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雍州饿殍遍野,易子相食的惨事时有发生。
刘岩却称,灾款已至,灾情得到了妥善处理。
于是永安王命亲信陈世春暗查这其中隐情,查到这笔巨款,确实流到了灾民手中。
只不过去十存一,到了雍州,只剩下三万两白银。
雍州饥民数以万计,这三万两白银便是去市场买掺了泥沙的粮食也不够人吃,更何况还要分发良种,以待春天种植。
如不出意外,今年的雍州会乱上加乱。
“王爷,那刘岩欺上瞒下,不仅私吞灾款,他那女婿在雍州强占千亩良田,当街夺人妻女,架车压死五岁孩童,又把那对母女的家人,活生生埋到土坑里!”
陈世春心中也清楚,王爷不会是那种无缘无故关心百姓死活的人。
他头脑飞快运转,终于想到一个不算牵强的理由。
“刘岩是傅偕生的徒弟,傅偕生仗着自己三朝元老、儒家大生的身份,一向是油盐不进,现如今刘岩之事就是对付他最好的办法。”
“刘岩没有儿子?”
“他原先有一个儿子,前朝之乱时死了,现如今只有一个女儿,捧在手心也不为过。”
钟琤轻点下巴,望着远处摇曳的烛火,沉思片刻。
傅偕生是个愚忠的老头子,心中惦记的不是天下万民,而是那位置上坐的人是否是正统。
暂时留着还有些用处。
倒是那刘岩……
“本王知道了。”钟琤眉眼舒展,随意地靠在身后软榻上,“倒是你,四处奔波,辛苦了。”
陈世春讶异地张嘴,思绪杂乱,王爷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偷偷瞄一眼,榻上之人姿态随意,手上拿着书,注意力却明显不在书上。
明珠在侧,只看清他一半容貌,也足够叫人心惊了。世人常道永安王嗜虐残暴,怕到不敢多看他一眼,却不知他的容貌更是世上一顶一的好。
五官深邃,眉眼如锋,张扬而又凌厉。
他单是坐在那里,仍然不减黑色蟒袍下,精壮身躯给人带来的威胁感。
如利刃在鞘。
陈世春不敢再看,忙低头道:“属下份内之事。”
说罢,陈世春便要离开。
“等会。”钟琤唤住他。
身子微微前倾,道:“在珍禽园备好老虎。”
———
翌日一早,隔壁的赵禅真还没醒,钟琤便已换好朝服。
他一向喜穿黑色蟒袍,今日却特意改穿正常朝服,暗紫色广袖长衫,更衬他威严。
天还蒙亮,钟琤准备步行前往宣政殿。
就听到大太监赵喜的声音。
“陛下,您现在不要睡,等会到了朝上,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往日里小皇帝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哪里起过这般早。
钟琤听到小猫叫似的轻哼,就没听到别的音了。
有些好笑。
待他在殿中站定,一群东倒西歪的大臣也有样学样,按照官位站成一排。
赵禅真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任由赵喜搀扶着他,把他送到一个位置上坐着。
接着,一道尖锐的“上朝”,彻底唤醒他。
他一激灵,在龙椅上抖了一下,睁开眼,立马就看到站在右前方的永安王。
目光好似铡刀,停留在他的身上。
赵禅真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看向左前方的傅偕生,他不仅是帝师,也是当朝宰相。
此时目光炯炯有神,也在看在他。
“赐……赐座。给皇叔和老师,赐座。”说完,赵禅真松了一大口气,他还从来试过在这个位置上看人,总觉得,下面的人都是豺狼,只等他掉下,把他生吞活剥。
他不由得想起昨夜的梦,冷汗潺潺,脸上也带了些不正常的潮红。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啊…你讲。”
傅偕生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微微皱眉。
其他人也都暗自有些不满。
这皇帝,除了身体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丝毫可取的优点。
赵禅真在夹缝中生存长大,贵为九五之尊,却精通看人脸色。
此时一看太傅神色就知不对,可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皇帝是该如何说话。
他暗自咬了咬舌尖,抓着龙椅的手也不自觉收紧。
“陛下让你讲,你怎么还不讲?”
钟琤挑眉,一个眼刀飞下去,众人又是一凛。
和这杀神比起来,小皇帝至少仁慈的多。
果然优劣都是靠比出来的。
“……是。”小官擦汗,“藏经阁年久失修,臣请陛下拨款,以做修缮。”
少说少错,钟琤看小皇帝一副因噎废食的样子,心知调/教之路漫漫,只好接过话头。
“需要多少钱?”
“二……二百万两。”
钟琤眼神瞬间冷了,勾起嘴角,他昨夜通宵整理朝中朝政和一些密事,发现整个国库也不过五百万两白银。
区区一个藏书阁修事,就敢狮子大开口。
“哦?”钟琤冷冷开口。
“罢了。雍州大旱没过多久,拨款振民已花费大半国库,此时已无多余财政修缮一个小小的藏经阁。此事容后再议。”
他慢慢说着,暗中观察刘岩表情,见他听到雍州大旱时有些慌乱,随后又很快镇定下来。
心中冷笑。
大臣继续发言,说的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要么就是天佑大赵,风调雨顺,四海升平的吉利话。
钟琤没有打断他们,眼看着小皇帝越来越开心,显然与有荣焉。
他只静静坐在那里,待无人发言,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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