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暖,向仲辰递上来的折子,传达的消息也越来越好。
抄家刘岩所得的银两,皇叔给了向仲辰三百万两,剩下的钱,对外,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存入国库。
刘岩现下被关押在死牢之中,只待秋后问斩。
傅偕生转圜无望,这几个月,金陵城里一些纨绔子弟都消停了些。谁不知道大赵国库空虚?如今小皇帝见到了肉味,先后几次拿犯错的大臣开刀,赚的盆满钵满。
然而赵禅真知道,抄家得来的近千万两白银。
国库里分文没有。
全都被皇叔拿走了。
兹事体大,钟琤作为摄政王,也只敢偷偷摸摸的来,不敢让人发现。
若不是钟琤告诉自己,赵禅真定是无法发现的。
往日里他只听傅偕生说,永安王狼子野心,整个皇宫都是他的死卫。一人便可以一敌百。
他也只是听着玩而已,直到那天深夜,钟琤叫醒他,亲自带他去看。
看守国库的重兵,全是永安王的人,长长的火把燃成一条火龙,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搬运着装着白银的箱子,向城外运去。
这些黑甲士兵,身上透露的肃杀气息,是一般士兵难以达到的。
赵禅真看的胆寒,钟琤以为他冷,亲昵地把他的披风裹得更加严实了一些。
“陛下,这里冷,我们到里面看看?”
国库有关一朝生计,用石头代替木头,避免失火,修建的位置更是易守难攻。
原本偌大的仓库,已经快被搬空了。
库房里竟然比室外还要冷一些,说话还隐隐有些回音。
赵禅真缩了缩脖子,好奇地问钟琤:“皇叔,这些钱,真的可以让萧渝不战而败?”
前些日子,礼部上书,萧渝的野心越发大了。只怕过不了几年,他就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攻破大赵。
钟琤一点都不怀疑这件事,谁让萧渝原是这个故事的男主呢。
原书中,永安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号令天下枭雄,唯有萧渝,算得上和他实力相当的对手,纠集了另一队人马,企图推翻大赵。
原本他实力足够,但人心不稳,直到雍州大旱,发生饥荒,再然后,好像天都要亡了大赵,接二连三的事故发生,大赵都没有处理得当,人心渐失,不到一年,萧渝就带领人马,攻破大赵。
永安王带着手下,急退三百里,又把小皇帝推出去,送给萧渝做禁脔,才换来一丝活命的希望。
故事的齿轮已然开始转动,钟琤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小皇帝走上死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人心所向,把一切种子都扼杀在摇篮里。
钟琤下了几步棋,向仲辰是其中一步,此后几年,他都不会回来,而是在雍州大施拳脚。
至于另外一步,则就是这笔银子的去向。
在火光之下,钟琤微微一笑,赵禅真看的出神。
随后,一只大手温柔地按在他的头上,吓得他闭上了眼睛。
钟琤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今日要教陛下的,是把不见血的刀。”
赵禅真心里一动,再睁开眼时,眼珠子又黑又水,声音都软了几分,带着颤音:“不见血,也能算刀吗?”
他大概知道钟琤想要做什么,可他好像,很贪恋被这样对待。
“当然了,陛下。”
这声陛下,钟琤唤的缱绻而缠绵,好像这里只有他们二人的窃窃私语,带着些珍重,耐心解释着。
“天下万事,不过是事在人为。萧渝持兵不过二十万,为何敢频频对大赵出手?他底气何在?自然在豫州,豫州乃是平原地形,百姓众多,自古便有粮仓的美称。只消休养生息,便可养活数百万众。”
“没有战争时,他们能种出供几倍人数吃饭的粮食。有战争时,他们便是最勇武的将士。”
说着,钟琤牵着赵禅真的手,将他的手窝成拳头,随后包裹住他,循循善诱。
“水聚而势大,世间万物莫过于此。能聚,自然也能散。”
赵禅真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钻进来一根手指,在他手心挠了两下,他就痒的松开拳头。
还未等他张开手指,钟琤的手趁虚而上,手心贴着手心,和他手掌相对,抵着他的手指,不让他再次闭合。
钟琤骨架大,身量也高。手指更是骨节分明,刚健有力。和赵禅真的手一对比,更是如此。
赵禅真的手指伸直了,也只能够得到他第二截趾骨,再想稍微往上一点,便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钟琤轻笑出声,只觉得赵禅真随时走神的习惯,孩子气的过分可爱了些。
他重新握住赵禅真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唤回小皇帝的注意力:“陛下,等他聚的势都分开了,我们自然能不费一兵一卒,胜了他。”
钱能让人心团结,自然也能让人心分散。
赵禅真听了个囫囵吞枣,知晓他的意图,也不知具体如何操作。
不过,他也就是随意问问罢了。就算他不想让钟琤搬空国库,钟琤也不会听啊。
小皇帝暗自扯了扯嘴角,看着长龙般的队伍,眼神带着几分凉薄。
他现在还不是下棋的人呢。
那夜的事情,朝中没有别人发现。
也是因为这事,他才知道,原来永安王的势力遍布整个金陵城,城内最大的粮铺,也听命于永安王,他才能把银子伪装成粮食送出城去。
问及此事,钟琤只答道,把粮食抓在自己手里,就如同抓了一把绝世神兵。
赵禅真一开始还不解,后来看了些折子,才明白过来。
去岁冬日,各地都有饿死的消息传来,雍州大旱引起的灾荒传到各地,引起大范围的粮价上涨。
金陵城也不例外。
然而在金陵城饿死人之前,城里的粮食价格便开始稳定下降,降到了一个还算合理的价格。
引得城中一些大户都开始争抢,屯粮。
一时间,买不到粮食的百姓都有些怒了,有人击鼓鸣冤,一状告到大理寺。
这事便传到了赵禅真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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