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队，你缺过钱吗？”
回应乐晴的是一阵沉默。
看来是缺过，而且戳到他的不堪往事了，不然怎么一声不吭？
“贺队，其实没事的，人活一世——”乐晴回头想安慰一下贺以辛，顺便跳过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发光的蘑菇，还有漫天的孢子。
贺以辛又不见了。
“……”天杀的，贺以辛怎么又跑了，难道这里又是什么考核？
可通过考核的条件是什么，拿到多少碎裂的命珠，还是活着离开这里？
烦死了，每天都这样，一点征兆都没有。
乐晴认命地回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睛之上，几缕深棕色的头发和鸦羽般的睫毛交错。
看着像是个人。
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是你吗？”
什么是不是她？乐晴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
“不是。”
“不是？”他作思考状，站直身体。
乐晴这才注意到，他刚才是弯着腰跟她说话。实际上，他和贺以辛差不多高，肩宽腿长，穿了一身暗红色丝绒西装，闪光的孢子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身上，又慢慢飘走。
像是出席高级晚宴的上层人士，而非出现在野猪林。
他摇头，否定乐晴的回答：“你是。”
到底什么是不是，这个人又是谁？
“你是谁？”乐晴默默准备好双管枪。
近战用杀猪刀，如果他想跑，就用双管枪。
“我？”他琥珀色的瞳孔在孢子发出的亮光下泛着鎏金光泽，笑起来露出不那么明显的虎牙。
“——你猜？”
猜你大爷。
乐晴直觉认为这个人不好惹。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她不能主动攻击。而且如果现在是在现实中，她杀人是犯法的吧？
“统子哥？”
“……”
“统子哥！”
“……”
好嘛，又被拉进什么莫名其妙的空间了。乐晴心如死灰。
不知道怎么离开，但如果这是在独立于现实的空间，杀人至少不犯法。
“你在找什么？”他十分“好心”地问。
“没什么。”乐晴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下意识觉得他没有威胁，但又做不到真的把他当一个正常人。
这个空间能有什么正常人？在真正的正常人眼中，她恐怕也不怎么正常。
“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他似乎很不理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里不好吗？”
他将右手食指伸到空中，发光的孢子从树上散落下来，落在他的指尖，他虔诚地看着那些发光的孢子，像是在欣赏一只美丽的闪蝶。
“——这里是最接近完美的地方，是最趋于稳定的地方。”
他没事儿吧？
察觉到乐晴的目光，他轻轻抖了抖手指，放飞那些孢子。
“看起来，你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他弯起眉眼，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很高兴有人跟我一样觉得这里糟糕透了，你很有眼光。”
“？”
不是前一秒还说这里是最接近完美的地方，怎么下一秒就说这里糟糕透了，他精神分裂？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也没觉得这个地方糟糕透了。
这是一个诡异且残忍的世界，她不喜欢。即使她原来只是个起得比鸡早的杀猪佬，可那也是她经历了二十多年的磨难，自己选择的生活，她有严厉但是关心他、耐心教他的师傅。
她努力了二十多年，才拥有这些。
可她没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她只能接受，和当年一样，从零开始，至少这里给她留了重新来过的机会，她或许可以在这个地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即使那充满了危险。
她觉得糟糕透了的是看上去精神不正常的他。
“看在我们志趣相投的份上，我送你离开吧。”他朝她靠近，看着她的眼睛，“不过你要答应我，坚持下去。”
坚持什么，采蘑菇还是杀猪？
可惜还没等乐晴有所反应，已经失去了意识。
-
“乐晴？”
贺以辛找不到乐晴了。
“贺队，你缺过钱吗——”
只是眨眼的功夫，乐晴的声音和她的人一起凭空消失。
贺以辛看着骤然变换的空间，皱了皱眉。
又是孢子导致的时空波动。
他现在可能还在野猪林，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也可能被孢子导致的空间波动送到了一个新的空间。
野猪林这种精神污染严重的地方，能量波动异常很常见，也经常会发生空间波动的事情，所以这里一直被当作禁地，除了安全部需要执行任务的人和不怕死只认钱的人，没人会过来。
倒不是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因为时间和空间被扭曲，人会迷失在新的时空里，找不到出口。
如果人在空间里迷失，可能会去往同一时间线上的一个新的空间。暗湖就是一个精神污染浓度极高，时时刻刻在扭曲空间的地方。
如果还在原空间只是迷失了时间，找到了野猪林的出口，他到达的也可能是十年前、二十年前、或是十年后的出口，而原本那个时空的他，消失了。
贺以辛密切观察野猪林很久了，明明最近的野猪林很稳定，怎么会突然……
有两种可能。
一，他的观测出错了，最近野猪林的空间波动频繁，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二，有什么人出现在野猪林，导致孢子活动异常激烈，导致了空间波动。
他目前没有办法判断到底是哪种可能，当务之急是找到乐晴，不管她是在时间里迷失还是在空间里迷失，他都要带她回来。
贺以辛循着孢子移动的方向走。
孢子移动的方向一般是新的空间形成的方向，如果时空隧道没有完全闭合的话，他或许能找到乐晴。
孢子闪着光，随着他的脚步明灭起伏，聚成悬浮的磷火，散作游弋的光尘，像夜海航船追逐着深水母群幽邃的航灯。
他不担心乐晴会死，但是……
“赫卡，你来找我了？”
被抓住衣服下摆，贺以辛无奈地掰开他的手：“怎么又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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