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忆久自有记忆起,就没见过母亲。
他见过最多的女人,是一副毫无温度的画像,当然也只有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他才有机会一见。
平日里,他把那幅画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即便是亲儿子,也不容许注视半分。
小时候,父亲偶尔会把他抱在膝头,用一种他无法读懂的深邃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像,给他讲一些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或许是潜意识想要讨好父亲,总之,他也渐渐喜欢上画像中的女人。
他想,没人会讨厌父亲口中的她,澄澈、明亮、温暖,哪怕不喜阳光的白蝠也会心之向往。
直到有一日,父亲的视线难得落到他身上,却复杂到几近癫狂,他只能从中辨出痛苦、后悔、恐慌几种情绪。
父亲捏着他的下巴,带着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不像她?”
为什么?
他曾听别人说过,他长得很像父亲。
他想,他是父亲的孩子,又听闻母亲血脉平平,长得像父亲不是理所当然吗?
为什么父亲要露出这种表情?他希望自己更像母亲?不,他分明不在意母亲。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从那之后,父亲再也看不到他,也看不到任何人,除了那副画像。
父亲终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守着那副画像,他的这些疑惑只能咽下,无人可解。
后来他也顾不上这些。
他要学着做伏翼城的少主,学着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深夜里,独自一人时,偶尔他也会升出一丝怨恨,怨母亲不能给他出色的天资,恨父亲的漠视和疯魔。
唯一能带给他慰藉的,竟是那个父亲故事里的女人,澄澈、明亮、温暖。
他想象着,若是那女人在他身边,该是多么平和愉悦。
若是那女人会对他微笑,又该是何等甜蜜。
再后来,父亲死了,他继承了伏翼城,也继承了那副父亲想要一起埋葬的画像。
他知道那女人是谁,也明白了父亲的深邃眼神。
他去见过一次母亲,也看懂了那面容上的五分相似。
他得知所有的真相。
就连他的名字,也承载着对那女人无尽的思念。
他应该恨她的,因为她的存在,他从一开始就失去本该得到的温情。
可若是没有她,似乎也不会有他。
直到有一日在镜中,他从那张同父亲相似的脸上,看到了同样深邃的眼神。
于是,他终于明悟,他背叛了母亲,背叛了父亲,也背叛了自己。
他竟对一个只存在画像上、活在传闻里的女人泥足深陷。
所以,有关她的一切,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上钩。
只要是为了她,他可以变成任何人的信徒。
当那枚蛋没怎么遮掩地送到手里时,他便知道自己是一枚弃子。
他坦然接受自己选择的命运,等待精心策划的落幕,却没想到在这之前,会遇到她。
明明长相并没有那么相似,却比任何人都要像她的她,宛如从画中活过来一般。
初、仪,就连名字都是如此动听。
沉寂已久的灵识因她沸腾,每一寸血脉都在叫嚣着,带她一起共赴黄泉。
他不再需要那副画像,终于可以完成父亲的遗愿。
他想,他果真是父亲的孩子。
——
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初仪手里还紧攥着那把匕首,直愣愣地看着白忆久散为黑灰。
不可避免地,湿润的铁腥气扑面而来,比之前跑八百米时喉间漫起的血意浓郁数倍。
死亡从未以如此清晰直观的方式降临,将她所有感官冲击得七零八落。
脑子里訇然作响,周遭所有声音归于寂静,只剩下不知何处而来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游戏吗?他是真死了?
——搞什么,弄得这么真实,不知道会给玩家留下心理阴影吗?
——任务就是这样,她也没办法啊。
——之前又不是没玩过恐怖游戏,这种场面不是见多了?
——游戏而已,不必当真。
但还有一个声音,从最深处响起,越来越大,知道盖过所有的私语。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初仪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砸出哐当一声。
她双手猛地捂住耳朵,想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不要听,不要想!
只是最后,她发现不过是徒劳。
因为,全都是她自己的声音。
游戏、杀人、死亡、血、任务......
无数的词汇在脑袋里炸开,却怎么都连不成顺畅的句子。
她明白,白忆久显然是要她命,就算她出手也是正当防卫。
只是还有些不适应,也有些迷茫,那个她不愿也不敢去深究的问题,屡屡浮现——
这到底还是游戏吗?
连之前被她刻意忽视的逼真感,也迫不及待跳出来佐证。
一花一草、一树一叶,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npc,真实到不像是建模,四处都跃动着鲜活的生命力。
“初仪、姑娘?”
直至一道声音突破深重的迷惘,宛如黑暗中的一线天光,勉强唤回她的神智,将她从窒息感中剥离出来,周遭的空气再次流动。
像是溺水后重新接触空气,初仪放下手,下意识大口喘息,狠狠闭了下眼睛。
再睁眼时,即便情绪还未完全收敛干净,到底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向元无期道谢。
“幸亏有你,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能动了,还好你懂我意思,现在要去拿东西吗?”
虽然东西在她身上取不下来,但天知地知她知,白忆久作为半个知情人也没了,带着元无期去暗室遛一圈还是可以的。
就是那幅画有些麻烦,看元无期对天女雕像的重视程度,怕是不好糊弄过去。
不过她以前认识元无期吗?好像没什么印象。
想到这,初仪想细细打量下面前的人,却发现元无期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凝神注视着她。
但当她回望过去时,他又立即挪开视线,一副不愿与她对视的模样。
与之同时,一抹古怪的绯红从他脸上晕开,虽然颜色不深,却很快爬满整张脸,连耳尖都没放过。
不是,好端端地脸红什么,这是中毒,还是灵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
看着也不像是身体出问题啊?
脑门上缓缓浮出一个问号,本着共同战斗的情谊,初仪正要开口关心一番,却被元无期略带急促地截过话头。
“姑娘是蛙妖?”
愣了一下,初仪彻底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暗道糟糕。
方才气头上她动用了灵力,怕是已经被元无期发现她就是树蛙本蛙。
虽然是她隐瞒在先,不过至于把这个冰块脸气成这样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害羞呢。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象元无期害羞的模样,怎么看都透着诡异的气息,初仪连忙甩头将这个画面抛之脑后。
气氛逐渐胶着,初仪还没想好怎么狡辩:“我......”
“?萍水相逢,姑娘有所保留也是人之常情。”
“你......”
“先前多有唐突,抱歉。”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元无期是这种平易近人、通情达理的人设吗?
初仪下意识道:“你不生气吗?”
强压着胸腔里躁动的心跳,元无期睫毛轻颤微微侧头,似是渴望同她四目相接,又怕被她的眸光烫到,只敢把视线落在她的眼角。
“比起我,姑娘更应该生气。”
他几乎不敢回想这几日是怎么同树蛙一起度过的,单单共宿一室,甚至于同卧一床之事,就足以让他气血翻涌,面皮的热度越发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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