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顶漏下的雨丝浸湿了虞意妧的后领,她蜷在潮湿的稻草堆上,左脚划出的血痕正往外汩汩冒血。
“伤口里淬了毒。”裴砚单膝砸在夯土地面,从怀中掏出尚带体温的玉瓶,“这是雪蟾膏,忍着些。”
毒?
虞意妧顾不得其他,赶紧揪着裴砚的衣领坐起来,担心道:“什么毒!”
“无事,就是让你昏睡的迷药。”裴砚难得温和地宽慰面前受伤的女子,他将虞意妧的绣鞋脱下来,看着脚上的血洞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要往上撒药——
虞意妧缩着脚退了一点:“这好像有点不合规…”话音未落已被他握住脚掌,粗粝指腹擦过时两人俱是一怔。
裴砚当即将她的脚放下来,也将药瓶递给她,起身守在了木门口,虞意妧盯着他的耳朵,居然觉得好像比往常要红一点。
一定是错觉!
沾了药膏的棉帕触到伤口时,虞意妧疼得抓住地上的稻草,忍不住骂道:“我受了伤,这名贵的药我要走了,你还得赔我十两银子!”
“好。”
虞意妧这才满意,她扯下一节水袖一边包裹住伤口,一边问道:“我是不是被发现了?”
裴砚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道:“戏楼。”
什么?戏楼居然不干净!虞意妧顿时觉得天塌了,她这么个小小的掌柜怎么还有人想着谋害她呢。
“等下,你提前准备了伤药,也就是今日你若为琴师而非杂役,受伤的便是你了?”虞意妧盯着裴砚一定要一个答案,后者半晌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她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砸的还是真脚。
“亲爱的少卿大人,我的毒怎么办?还有接下来怎么办?”
裴砚起身却是不语,接着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面前的女子果然意识涣散,下一秒便陷入了昏睡。
暮色浓稠如墨时,他换上玄色劲装。临行前回眸望那烛火摇曳间映出女子层层裹缠的足踝,喉间滚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檐角铜铃乍响的刹那,玄色身影已如孤鸿掠影,消失在泼天夜色里。
*
第二日晨,虞意妧在明晃晃的日光中醒了过来,外头日光高悬,着实是个好日子。
“少卿?”
“少卿大人?”
“裴砚?”
【宿主大人,他昨夜便走了。】仓鼠统子悬空漂浮在虞意妧面前,随后求表扬道:
【宿主大人今日本该酋时才能清醒,不过我及时将大人唤醒了。】
“干得好统子,回去就叫鲁大娘烧竹笋给你吃。”
裴砚倒是打得好算盘,想利用完她就扔?
没门儿!
虞意妧熟门熟路地混进了新来的舞娘院子内,刚想仔细查验一番有没有天青色丝线的痕迹,就被一红裙女子瞧见,她叉着腰道:
“你是新来的浣衣婢?”
虞意妧刚低了低头还没明白浣衣婢是什么,那红裙女子便丢了一堆衣裙过来道:“这些衣裳,今日内洗了罢。”
卯时三刻的井台结着薄霜,虞意妧把最后一件舞衣拧干时,忽见水面浮着星点天青色。
虞意妧用手沾了些闻了闻,并无奇怪的味道,难不成那天青色竟是染出来的?
“新来的!”一青衫小女官抱着一摞染坏的纱绸跑来,“青娘子让把这些送去焚掉,你去罢。”
虞意妧接过来,用手轻轻抚过衣衫,状似想要占为己有道:“也不知这颜色是如何染出来的,竟如此好看,之前竟是从未见过。”
那小女官双手抱胸,十分自得道:“那是自然,这是青娘子专道为献给容妃娘娘的《青鸾吟》所制舞裙,整个京城都只有咱们教坊司才有,你若想要去库房拿些旧的便是,这匹不可。”
虞意妧故作惊讶:“女官姐姐,这匹为何不行?这样好的料子也舍得烧?”
“说是沾了秽气呢。”小女官压低声音,“几日前死在天机阁的刘公公便穿了这衣裳呢,不吉利得紧。”说罢她警惕地看了一眼虞意妧,随后猛地将衣衫夺了回来道:
“罢了我去烧,免得你动了不安的心思坏了娘子的事。”
虞意妧清清楚楚记得,刘公公死在天机阁的那晚,穿的是件白色的衫子,这外衫为何被脱了还要烧掉,定是有问题,得想个办法拿过来。
“女官姐姐若是不信,奴婢与您同去——”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教习嬷嬷的呵斥。
虞意妧无可奈何,只得迅速动手将衣衫袖子扯破,手里紧紧攥着一截丝线朝教习娘子福身——“娘子。”
那教习娘子看了眼虞意妧,随后道:“我有话与她说,你退下吧。”
什么话还要避开人说,虞意妧打定主意待会儿一定要悄悄摸摸偷听一下,便道“是。”
“是。”另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虞意妧这才反应过来,这娘子是有话跟她说。
“娘子可是有何事?”
教习娘子先是一笑,随后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想要说什么却顿住,略显尴尬道:“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晚儿。”
“晚儿啊,那日害得你不得跳舞的人你可知是谁?”她附在虞意妧耳边悄悄摸摸道。
“奴婢不知。”
“是青蝉那个贱人,也就是如今的代掌事娘子,娘娘还不曾下懿旨封赏,她便又是排舞献媚,又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可服?”
虞意妧这下是彻底明白了,这位教习娘子与青娘子有仇,还不轻的那种,于是她立马同仇敌忾地胡乱骂了一通,随后道:
“娘子大人,那刘公公死后这教坊司如何落到青娘……青蝉那个贱人手中了呢?”见教习睨过来,虞意妧当即便改口骂道。
“你当是为何?还不是老刘的把柄落到青蝉那贱人手里了。”
“什么把柄?——娘子放心,今后我与娘子,自然是一心的!晚儿绝不敢背叛娘子!”反正我也不叫晚儿。
教习看了看四周没人,还是不放心地将虞意妧拉到檐下,随后道:“老刘嘛,却是有点不良的嗜好,喜欢动手动脚了一点,青蝉那贱人有个妹妹,青鸾。但那青鸾着实是不像话,竟敢告状告到娘娘那儿去了,否则一个小小教坊司哪容得下他这尊大佛……”
后面的话几乎都是骂青鸾不知好歹的话,虞意妧只问:“青鸾呢?”
“那贱蹄子被我下了药送给了老刘,老刘便替我谋了这教习的位置,至于后来,老刘玩腻了便沉湖了事了。”
【宿主大人不要冲动啊!不能杀人啊啊啊啊啊!】统子看到虞意妧的动作,紧急地大喊了起来。
那刘公公该死!青蝉杀得好!
虞意妧不想听教习喋喋不休她和刘公公狼狈为奸的经历,只道:“教习娘子有何需要奴婢做的?”
“叮当”一串钥匙出现在了虞意妧的面前,教习笑着道:“这是库房的钥匙,你去替我偷来账本。放心,我若上位定忘不了你的功劳。”
虞意妧接过钥匙,冷笑道:“娘子放心。”
虞意妧被堵在库房角落时,手中数着竹篓里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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