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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救命恩人”

小说:

灯期花信

作者:

柳橙吱

分类:

古典言情

雨后初霁,清晖斜映在探过墙头的梨花上,花枝簌簌摇落香雪。

一双蹭得灰扑扑的小手攀上青砖堆砌的院墙,紧接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一颗扎着双丫髻的毛茸茸脑袋。

她瞧着只有五六岁的模样,生得玉雪可爱,嫩生生得面团一般喧软。一枚雪白的梨花恰飘落在她的额头,衬得精致的五官愈发灵动。

楚明瑟扑棱着两脚,绣着金黄小虎头的绣花鞋使劲地蹬着墙,终于成功跨坐到墙头上。她拂开遮眼的花枝,向隔壁的院落探头探脑,黑葡萄一般的眼珠乌溜溜地转。

三日前,隔壁荒废了许多年的院落突然搬来一个漂亮少年。他双腿不良于行,终日闭门不出,惹得邻里之间猜测不断。

而楚明瑟的爹娘其实与少年的父母是旧识。

楚明瑟听阿娘说,若当日没有少年的母亲相助,阿娘与阿爹就不能终成眷属,也就不会生出她了。

这么算来,少年的母亲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母恩子承,少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的救命恩人现在因为被亲爹打断了双腿,又近乎是被流放到了水津镇灯花巷,宅子里只有几个仆役作伴,十分的孤苦凄凉,亟需亲人朋友相陪。否则心神郁结,极可能性情大变,一蹶不振,

这些都是楚明瑟听阿爹与阿娘说的。

她还记得阿娘气冲冲的语调:“那姓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竟狠得下心来打断自己儿子的腿,又将人孤零零地发配到水津镇来?”

与阿爹温和纠正的用词:“是云娘不忍他再生活在裴家那虎狼窝中,着意将他送过来的。”

阿娘一边骂着姓裴的背信弃义,一边气愤地将云娘寄来的信拍回阿爹怀中,砸得他哎哟一声。

那封信便是少年的母亲云娘寄来,托请阿爹阿娘略略帮忙照看一二。

可阿爹阿娘轮番上门,都被仆役以“郎君不见客”挡了回来,连门都没能进。

阿爹从开门的仆役口中套了些话,说他家郎君伤着腿却不肯瞧大夫,自踏上来水津镇的路,便一个字也未曾说过。

这可将两人愁坏了。

楚明瑟听见爹娘唉声叹气,便主动请缨,说要去找裴家哥哥报“救命之恩”。阿娘觉得他们都是孩子,说起话来定然比大人便利。阿爹夸她活泼爱笑,说不得能让少年心中郁气散去一些。

楚明瑟信心满满出门去,吃了个闭门羹归家来。

但与被拒之门外就束手无策的阿爹阿娘不同,楚明瑟丝毫不气馁,扭头就回到院子,往地上一趴,撅起屁股钻狗洞,偷偷溜到了隔壁院子里。

总要先见到人,才好说话。

然后又在裴家哥哥的房门外吃了第二个闭门羹。

翌日,狗洞也被堵了个严实。

楚明瑟本想着,既然一条路被堵死了,就先试试能不能把它刨开。于是从阿爹的木工房里吭哧吭哧地搬出大大小小的工具,开始人工凿墙。

可怜她人小力微,努力了半晌,狗洞纹丝不动。

她爬起来,学着阿爹平日里遇到难题的模样,背着手在墙根下绕来绕去地想主意,忽然一抬头,瞧见了院墙那边高得探出院墙的梨树。

她搬来长板凳叠着小板凳,摇摇晃晃地刚攀到墙头,就被归家来的阿爹惊慌失措地抱了下来。

阿爹教训了她,说这样翻墙实在是太危险,万一摔下来,她说不定当场就要一命呜呼。

楚明瑟正发愁若是不能翻墙进院子,就见不到人,更是报不了恩。那头阿爹便已连夜做了一个稳当当的梯子,供她爬墙专用。

今日,楚明瑟用着新梯子顺顺利利地爬上了墙头。

她探头瞧着荒芜庭院中没有仆役的身影,便放下心来,抓住树枝,偷渡到了对面的梨树上。

她第一次通过狗洞抵达裴家院落时,听见仆役们议论说郎君让他们将以后的来客通通回绝,不必报予他听。若是她被仆役们发现踪迹,怕是还没到人家的房门外,就要被架出去“送客”。

楚明瑟抱住树干,哧溜一下滑下去。

满树梨花瓢泼而落,淋了满头满脸。

在墙头蹭得灰扑扑的衣裳被树干划出毛躁的刮痕。楚明瑟胡乱拍拍身上的灰,拨开遮挡视线的野草,熟门熟路地往外走,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裴家的庄园闲置荒废了许久,此番随行的仆役却只有五人,尚未来得及打扫此处,小路上仍积着厚厚的灰。绣鞋往上一踏,金线绣的小老虎头瞬间被飞灰彻底埋没。

裴家庄园比楚家小院子要大上三四倍,廊庑院落也复杂得多。幸而楚明瑟上次来时已经摸清了裴家哥哥住的地方,就在挨着楚家的墙根处,一间翠竹掩映的厢房中。

她像小老鼠似的蹑手蹑脚,一路鬼祟行到厢房前。熟练地寻到一处紧闭的窗户下方,踮起脚来将下巴搁到窗槛上,听见里头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笃笃,她轻轻敲窗,细声细气道:“裴家哥哥,是我,瑟瑟。我又来啦。”

翻书的声音一顿,楚明瑟便知他听见自己说话了。她兴奋地又踮了踮脚,邀请道:“今日天气可好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晒太阳?整日闷在屋里读书,眼睛要瞧坏啦。”

无人理会她,翻书的声音重新响起。

前日也是这般,阿娘说他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心中郁滯,才会不愿意与人说话。

楚明瑟很懂,她也有这样委屈的时候,要将自己关在衣柜里,等阿爹阿娘轮流来哄上一天才肯出来。

裴家哥哥是被自家阿爹打断双腿,自家阿娘亲手送出家门,心中定然有天大的委屈。得多哄一哄,顺着毛捋。

所以楚明瑟见他不说话,便也没再追着问,兀自理了理裙摆,在窗下的小石阶上坐下,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截木头和一柄小刻刀。

清晨下过雨,阶前的土坑里蓄着雨水,檐角不时落下滴积水,在水坑里溅起一小片涟漪。

楚明瑟盯着水坑,想起三日前裴家哥哥初来灯花巷时的画面。

那一日,青石板路被午间一阵细雨润得发亮,凹凸不平的地方蓄起小小的水坑。她与伙伴们在巷中唱着童谣玩跳格子。

“一脚单,两脚双,三朵桃花映粉墙!四方格子跳得稳……”

唱到“跳得稳”时,楚明瑟一脚跺进了水坑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葱白色的裤脚,惹得周围的同伴也嬉笑躲闪着。

绣着金黄小虎头的绣花鞋踏碎湿湿黏在青石板上的花瓣,楚明瑟哈哈笑着跑跳到花枝下头,系发的绒布小花随之晃动,腕间带铃铛的银丝镯发出叮咚轻响。

忽听一道銮铃轻响掺了进来,一辆青帏马车自巷口缓缓驶入。车辕上坐着戴斗笠的车夫,车下并排跟着四名仆从。

瞧着莫名的肃穆沉重。

马车辘辘驶过,楚明瑟壮着胆子往马车上瞧。

风吹起马车窗口悬挂着的棉帘,露出一张如工笔描画一般漂亮的少年脸蛋。

楚明瑟睁大了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口瞧。棉帘被风撩起又落下,那张皎洁如玉一般的脸也忽明忽暗,倒被映衬得愈发精致了。

他向窗外投来一眼,琉璃般的黑瞳中满是厌倦。

阳光金线似的穿过花柳疏枝,把水洼照成镜片。

粼粼水面倒映着梨花、和马车上少年漂亮苍白的侧颜,被随后辗来的车轮碎成数瓣。

马车驶过了楚明瑟家的朱漆木门,停到了隔壁更深处的庄子前。

楚明瑟贴着墙根往前走,另几个小伙伴缀在她身后,也不住探头探脑地偷瞧新搬来的邻居。

庄子陈旧的木门发出几乎要断裂的嘎吱声,门板沉重,门轴老旧,两名仆从合力才推动。

马车前摆好了轿凳,却不见车上的少年下来,反倒是车夫踏着凳上了马车,片刻后将少年抱了下来。

少年俊俏秀丽的五官暴露在日光下,亮眼得不似真人,引起一声声惊呼。

“小郎君生得真俊俏!”

巷子里几户人家开了门,嬉笑着围观新来的邻居。春末夏初的天气潮闷闷的,午后闲静无事,难得出现一点新鲜事,自都冒出来凑热闹。

被注目的少年和仆从们都沉默不语,两名健仆自马车后头取来供一人乘坐的肩舆,车夫将少年放置其上。

众人这才发现,少年的双腿一直虚软无力的垂着,他这是……

“呀,他是个瘸子……!”

楚明瑟飞快地转身捂住身后同伴发出惊呼的嘴巴,食指比在唇间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才慌里慌张地转身去看少年的反应。

他听见了吗?

少年的神色古井无波,仿佛没听见一般。

肩舆消失在门后,厚重的门板再次嘎吱嘎吱地闭合,震起一蓬灰尘。

围观的邻居们纷纷叹息着挪开视线,可怜的碎语响起:“多年轻多漂亮的小郎君,怎么竟是个残废呢?”

……

楚明瑟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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