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烛睁开眼。
黑暗中,一道道烛光亮起,照亮了他周遭的景象。
这似乎是一座佛塔底部,佛塔中部见空,高高的书架堆满了各类经卷,案几上,香炉袅袅溢出青烟。封烛仰头看去,桌后的墙面上绘制着一幅巨大的壁画。
一尊大佛无悲无喜,垂眸凝望着他。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封烛与大佛对视片刻,扭头高声呼唤起来:“阿霁?阿霁,你还在吗?”
“你所在之处,是佛珠内的芥子空间,名为问心塔。”
片刻后,一道虚影在封烛身后显形,是萧无雪:“问心塔有十余位佛门大师加持,从内部无法打破,除非我施法放你出来,否则绝不可能脱身。”
“当真?”封烛眉梢一挑,“多大的力量都打不破?”
萧无雪:“你可试试。”
封烛沉吟片刻,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万一给你打坏了,你又要生气。”
他礼貌提问:“那么敢问仙尊,要如何才肯放在下出去?”
萧无雪短暂沉默一下,问:“你究竟为何离开魔窟?”
封烛果断回答:“听说你重伤失忆,又独自离开汴京,担心你的安危。”
萧无雪:“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封烛道,“你既然不肯信我,又为何要问。”
他摇头叹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问心塔需坦诚面对本心,说了实话,门自然会开。”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前方朱红的木门上骤然浮现出三道金锁,金色的锁链紧紧缠绕着门扉,纹丝不动。
萧无雪淡淡道:“封烛,你在撒谎。”
“……”
封烛没有回答。
塔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大佛无悲无喜的目光仿佛也带上了谴责,居高临下望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半晌,封烛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哎呀,被发现了。”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令萧无雪感到意外。
相识百年,他了解封烛是个什么样的人。此人心思深沉,虽总爱表现出一副随和的模样,可那不过是他掩盖自己的方式。他戴着假面在世间行走,永远对人充满防备,谁也不能窥见他半分真心。
他本就没指望这么轻易套出对方的真心话。
至于那句为他而来,也不过是个彼此心知肚明,再拙劣不过的谎话罢了。
没什么可在意的。
萧无雪静默片刻,换了个问题:“噬魂丹之事,当真与你毫无关系?”
封烛不假思索:“是。”
朱红大门上,一道金锁悄无声息散去。
萧无雪面不改色,继续问道:“你此行目的,对修真界可有危害?”
封烛稍有迟疑,摇摇头:“没有。”
第二道金锁无声散去。
萧无雪望向那朱红大门上的最后一道金锁,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道:“今晚你便留在这里,明日一早,我会放你出去。”
他说完这话就想离开,封烛连忙大步上前,伸手拉他:“哎!”
指尖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为何不继续问,你早就想好今晚要把我困在这里了吧?”封烛挡在萧无雪面前,恼道,“你根本没打算放我出去!”
“是啊。”萧无雪坦荡承认,“你不是无处可去吗,这里避风避雨,还无人吵闹,难道不是一个好去处?”
封烛轻轻磨了下牙。
他凝视着眼前半透明的虚影,神情几度变化,终是咬着牙,慢慢微笑起来:“阿霁,多好的机会呀,你真的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了吗?”
“这次被你关进这破地方是我一时不察,下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上前半步,抬手悬停在萧无雪颊边,温和地注视着他:“好阿霁,我保证这次绝不说谎,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封烛天生一双多情眼,当他微笑注视着什么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但,那也不过是错觉罢了。
与他那些胡言乱语一样,是个拙劣至极,一眼就能看穿的伪装。
萧无雪垂眼避开封烛的视线,低声道:“我没有什么想问你的。”
封烛眉头一蹙,张口正欲说什么,面前的虚影却飞快黯淡下去。
转眼,问心塔内只剩下封烛一人。
他慢慢垂下眼,周身沐浴在大佛无悲无喜的目光下,跳动的烛光衬得五官轮廓分明,有些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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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亮,萧无雪如约将封烛从问心塔内放了出来。
封烛此生恐怕都没有这般被人囚禁于法器内还束手无策的经历,被放出来时,竟还闹起了别扭:“放我出来干嘛,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自己去江都查去,看你能查出个什么东西!”
萧无雪坐在妆镜前束发,头也不回,仿佛没听见。
“喂,我与你说话呢!”封烛大步上前,后者恰在此时转过头来。
封烛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话音一滞,半晌才目瞪口呆地吐出一句:“……操。”
萧无雪还是昨日那身江湖人打扮,月白色的布衣极为素雅,乌黑的长发以玉簪半束,一半披散下来,如瀑般垂在身后。
唯有那张脸,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萧无雪给自己换了一张脸,吊梢眼厚嘴唇的男人丑得出奇,与清丽出尘的背影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封烛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述这一幕带给他的冲击,偏偏萧无雪似乎毫无察觉。他正将玉簪往头上插,偏头瞥了封烛一眼,问:“怎么了?”
“你别说话!”封烛捂住眼睛,满脸不忍直视,“不许用阿霁的声音和我说话!”
萧无雪从善如流,给自己换了一副娘里娘气的尖嗓:“现在可以了?”
封烛:“……”
封烛看上去很想当场惊呼见鬼,再夺门而出。但他生生忍住了,气急败坏问:“你大清早在作什么妖?!”
萧无雪似乎也不满意这嗓音,清了清嗓子,又换做了一副嘶哑低沉的烟嗓:“江南一带仙门世家众多,免不了要打交道,自然要易容换貌。”
封烛:“…………”
封烛的表情与活吃了几百只苍蝇没两样,萧无雪皱眉看他,又换了副低哑浑厚的嗓音:“你对我的易容术究竟有什么意见?”
“你还有脸问我!”封烛气得跳脚,“你师门就是这么教你易容术的?你师尊当年居然没有被你活活气死?!”
萧无雪陷入沉思。
易容术在仙术中算是高阶法术,但对于萧无雪而言,其实不算太难。他早在元婴期便能自如改变容颜,甚至能让怀鹤仙君都瞧不出破绽。
唯一的问题是,易容后的样貌需要自行捏造。
萧无雪自小练剑修行,从未学习过任何绘画技巧,捏出来的脸,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但他本不在意样貌美丑,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有多重要。
不过记忆中,师尊在教完他易容术之后,的确曾语重心长告诉他,让他日后若遇上需要掩人耳目之事,尽量选择以面具遮掩面容,别自己捏脸。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
他还在假装失忆。
萧无雪面无表情与封烛对视,后者捂嘴转头,虚弱道:“你别看我,求你,我要吐了。”
封烛绝不会允许萧无雪顶着这张脸走出房门,他几乎是半强迫地把人按在妆镜前,亲自上手,仔仔细细给他重新捏脸。
堂堂北域魔尊,看似不拘小节,手艺却意外不错。
他用指腹轻轻抚过萧无雪的眉宇、脸颊、嘴角,每碰到一处,那处便随之轻微变化。待松开手时,眼前的人已换做了另一副温润俊俏的面容。
但封烛仍不满意。
他捏着萧无雪的下巴,挑剔地将他五官调来调去,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不行,还是差远了……”
“捏都捏不出,究竟是怎么长的……”
萧无雪如一尊漂亮的人偶娃娃任他摆弄,直到封烛将手探向他的发丝,琢磨着要不要给他换个发型。
他陡然抓住对方手腕:“别动我头发。”
封烛眉梢一挑:“怎么,跟民间小孩似的,怕摸了脑袋长不高?”
他坏笑着,飞快在他脑袋上薅了一把:“我就摸!”
“你——”萧无雪甩开他的手,“幼稚!”
“幼稚又如何,本座在魔族里本就还年轻。”封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眼,“行了,出发吧,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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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褚家传信,褚家的仙舟会在辰时左右到达极乐城。
二人带上褚元丰,一道往城门去。
褚二公子不愧是为了出口恶气便服用噬魂丹的狠人,被封烛设了禁制困在客房,竟还颇为心大地为自己讨了个清秀漂亮的美少年作陪。二人在客房腻歪了一天一夜,临出发前,他还对那少年依依不舍,想将人一起带回江都。
封烛竟也不反对:“褚公子风流倜傥,这少年跟了你,日后必定有享不完的福分。”
褚元丰被他说得飘飘然,二话不说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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