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散尽,揽月阁又恢复了从前的烛火辉煌。
四周的灯火被这里的主人刻意调成了象牙白,冷泠泠的光晕在夜色中摇曳,仿佛是冬日里的一抹霜雪,清冷而孤寂。
叶凝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楚芜厌是真的在唤她。
她曾在无数个梦中幻想过他就这般叫自己,如今,她真真切切听到了,一颗心抑制不住雀跃地跳动着。
她再顾不得旁的,脚下用力一蹬,便要翻窗进去。
只是,还没等她跨过窗台,好不容易才被丹药压制下去的疼痛,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一波接着一波,拖着她千疮百孔的身体直往下坠。
勉强聚集的意识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昏迷前,叶凝看到明亮的烛火映在楚芜厌狭长的眸子里,那双漆黑的瞳仁中分明浸满了担忧。
*
叶凝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下午。
雨后初霁,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的云纹雕花木窗,斜斜地洒了进来,身下的锦被轻软,被阳光照得散发着暖意。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天音阁的,只记得昏迷前楚芜厌的眼神,还有那张吸满戾气,钻入他灵台的符纸。
身上的不适感几乎消失不见,唯有双膝还有些疼痛。
她着急去找楚芜厌,顾不得这点伤,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帷幔便要下床。
“去哪?”
这声音冷得如冬日清晨枯枝上的冰霜,让叶凝浑身一颤,认命地朝屏风后那一方案几望去。
来人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绕过屏风,瞧身姿不过而立之年,却已是满头白发。
一张银质面遮去了他眉眼四周,双唇削薄,目光冷俊,偏巧鼻尖上点了一颗红痣,给他不染尘世的模样添了些迤逦。
叶凝可没心思欣赏。
只觉得方才那股寒意已窜至头皮,眼皮立马就搭了下来,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只剩两个大字:要完!
她老老实实从床榻上下来,规矩行礼,唤了声:“师尊。”
宁妄垂眸扫了眼她那双不太灵活的腿,指尖掐起一诀,将人送回床榻上,冷声道:“还知道本尊是何人,看来脑子没坏。”
叶凝瘪了瘪嘴,不敢顶话。
到这会儿,她已不觉得这几日犯的事还能瞒得住他,想着不如主动坦白,只要态度好一些,或许处罚也能轻一些。
于是道:“师尊,是弟子错了。”
“噢?那你说说,错哪儿了?”面具后的那双眼微微一挑,眸底锋芒微露,显然压着怒气。
叶凝只当没看见,一一数着这些天自己犯下的错。
从自剜灵骨,到将其弄丢,从夜闯揽月阁,到不知死活与戾气大战。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这会儿,倒教宁妄有些意外了。
叶凝性子看似柔弱,任谁都能欺负,骨子里却是又倔又犟。
每每在外受了欺负,都将委屈压在心底,同谁也不说,只拼了命地练习法术,日夜不休。
可奇怪的是,无论如何努力,她的修为一直停留在筑基,始终无法突破到下一境界。
起先,宁妄只觉得她根骨不佳,直到一次替她疗伤,才发现她体内有股力量封印了灵脉。
这股力量并非仙妖之力,他不知其为何物,也无法将其破解。
怪异之物,常被世人所不容。
为了保护叶凝,宁妄选择了沉默,以根骨不佳为借口,搪塞了整个宗门。
少女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停下。
她坐在床榻边缘的光影下,垂着头并看不清神色,只瞧见那双端在胸前的手不停绞着袖角,似乎在等待惩罚。
宁妄闭了闭眼,良久,略显无奈道:“罢了。”
叶凝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还是她师尊么?
有错不罚,轻描淡写“罢了”二字便就此揭过?
说不欣喜是骗人的。
但她此刻根本不敢泄出半分情绪。
这种得了便宜之事,自然要等师尊离开后再偷偷乐,万不能教他察觉了再后悔。
想到这儿,即便心中欣喜万分,眼底的惊讶也只存续了片刻,之后,叶凝便敛起所有情绪,重新垂下头。
安安静静地等他离开。
宁妄却没走。
不仅没走,甚至还坐回案几旁,给自己斟了盏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桌案上有一只鸟雀模样的紫金香炉,此刻正燃着香,丝丝缕缕的烟气从缝隙中溢出,在天光下袅袅上浮。
叶凝便隔着纱绢屏风望着。
等到炉中香粉燃尽,宁妄淡淡的声音才混着沉水香的余味飘来。
“阿凝,本尊接下来的话你要记住。揽月阁那晚,是本尊及时赶到,清除戾气,你被戾气伤及心脉,重伤昏迷。”
“此外,你的灵骨并未丢失,你送给楚芜厌的锦盒里装的是南洋灵珠,无论谁来问,你都必须如此作答,即便是楚芜厌。”
“为何?”叶凝不解。
丢失灵骨之事确实不能说。
可消除戾气本就是她所为,即便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有如此本事,明明做到了,怎么就不能承认?
宁妄只道:“本尊不想让天字山陷入舆论。”
舆论?
叶凝静下心来一想,便觉得师尊所说在理。
就连元婴境界的慕婉都拿戾气没办法,她一个筑基阶小修士却能以一张符纸化解戾气?
师尊哪里是怕天字山陷入舆论,他是怕这会成为她被针对的新理由。
叶凝心里一暖,便应了下来:“好,弟子记下了。”
宁妄搁下茶盏,起身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些天你就待在天音阁养伤,哪也不许去。”
这是要禁她足!
那怎么行!
叶凝急忙出声喊住他:“师尊,我想去看看楚师兄,等从揽月阁回来,保证乖乖养伤。”
“不准。”
那声音平静得仿若古井无波,竟让叶凝短暂忘却了他喜怒不行于色的性子,直言不讳道:“那张符纸吸满戾气,最后却进了师兄的灵台,弟子担心他!”
宁妄脚步一顿,一股隐怒从心底涌起,他压了压,语气已有些不悦:“月字山的事你少管。”
“可那符纸是弟子所扔,若当真伤到了师兄可如何是好?”叶凝几乎丢了理智,赤足追到门口,朝宁妄一跪,“还请师尊准弟子前去。”
见她这般,宁妄再也压不住怒火,袍袖一拂。
“哐当——”
屏风瞬间被震得支离破碎。
一道强劲的灵力自他掌心暴涌而出,将跪在地上的人送回床榻上。
不等翻飞的袍角落下,他又在指尖凝出一道结界,其上铭文闪烁,如冰霜凝结,将整个天音阁围了起来。
“为师念你重伤未愈,免你三十刑鞭,但你若再执迷于情爱,不顾自身安危,今后都别想再踏出天音阁半步!”
屏风倒地,将桌上的茶具与香炉一并扫落。
茶盏碎裂,白瓷片四散崩飞,落在铺了满地的香灰上,一灰一白,宛如冬日残雪覆在枯枝之上,凄清而冷寂。
宁妄踩着满地狼藉离开。
叶凝坐在床榻上,缓了许久才定下心神。
谁说日久就能见人心?
天璇宗十年,便有两个人教她看不明白。
一人是师尊宁妄。
而另一人,便是师兄楚芜厌。
叶凝叹了口气,视线从狼藉处收回,落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山雀。
“青羽。”
山雀将藏在翅膀下的脑袋抬起来,歪着头看她。
叶凝道:“这结界只困人不困灵兽,你帮我给师兄送一封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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