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渐起吹得木门吱呀吱呀响,惊起了程六水沉浸于此的心,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身天青罩衫难得玉带束腰,半束起的发髻更添飘逸之姿。
她这几月甚少见张清寒如此穿着,怕是只有初见时才见其面如冠玉动了心神,往后不过是在柴米油盐中渐渐熟识,反而忘了他竟也是个如此惹人眼的翩翩君子。
许是君子如玉动人心魄,程六水脱口而出道,“你今夜怎么穿这样?”
张清寒本已快走到灶台旁,听了这话竟硬生生停住,低头看了看的衣衫,似有不解却还是白着脸问道,“这样穿不好吗?”
这衣衫是他特意回去翻箱倒柜挑的,他耳力甚好自然听见今日午后程六水与赵玉雨的小声议论,
“凭心而论,裴少侠生得着实不错,那眼睛更是好,瞧上一眼怕是都要温柔地溺死在里面。”程六水摸着自己的小下巴道,后半句她没说出口,裴少侠要是放在现代娱乐圈,那定是看狗都深情的大明星。
“确实不错,六水你喜欢这样的少侠吗?”赵玉雨如今头也不低了,背也不弯了,被酒楼这帮伙计带的比往日开朗许多,甚至都开始逗弄小姐妹了。
程六水倒是实诚,圆溜溜的眼睛真是陷入了沉思,随后道,“说不上喜欢,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若是能遇上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少侠也不错。”
“那东家呢?”赵玉雨调笑道。
“东家可不行!”程六水不经大脑便开口道,笃信的神情还不够,竟又摇了摇头。
站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张清寒瞬间后退了两步,宛如万道雷鸣砸向自己,心口处仿佛被锋利无比的石头穿透了,不行?为什么他不行?那裴然之就行吗?
从没得到回应的老陈醋不经意间发酵成了酸中发苦的味道,张清寒挪动了脚步,心凉地离开了大堂,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向了断口子河边。
隆冬时节,野草一簇簇地发黄,枝头上的树叶绿得发黑,江陵不似六白山,即使是至冷时节仍是有草有叶,瞧着多了不少生机。可于张清寒而言,胸中不断下坠的大窟窿是多少生机都弥补不了的,那断口子河已然有了结冰迹象,无人再在周遭垂钓。
明明数月前的深夜,他与六水相谈甚欢,那时她怎么不说自己不行了呢?现在见了新人就将他抛诸脑后了,着实是那喜新厌旧的女人。
荒草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沉浸在混沌难堪思绪中的张清寒已然走到了河边,甚至快要跌落到深不见底的冰河中。
“东家!你要做什么!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五大三粗的乔四方一手拿着两串糖葫芦,一手拎着刚买的糖渍蜜饯就颠颠跑过来了,两个胳膊一合拢托住张清寒的腿就不撒手啊。
张清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脚面明明还没沾上河水,哪里来的想不开,再看乔四方大呼小叫的样子,说实话他现在有种想把乔四方踹进河里的冲动。
“我没有要跳河,只是不小心走得有点偏了。”张清寒努力把腿从那捆得牢牢的手臂里抽出来。
正巧刚刚赶来的马陶陶瞧见了,吓得她也叫了起来,“东家你快放开四方,你是不是要把他踹进河里!”
张清寒不动了,他无奈地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地,不如自己还是跳下去一了白了吧,就算不被爱而不得折磨死,早晚也得被这帮伙计折磨死。
他稳了稳心神道,“你们俩和好了?”
乔四方听了这话猛地就撒手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陶陶说只吃我买的梨,我们就去买梨去了。”
“那当然了,我这个人可是很挑剔的,外面不三不四的人给得东西就算再好,也没有乔大哥给得好啊~”马陶陶阴阳怪气道,前半句话把乔四方哄成翘嘴,后半句又暗戳戳气起来。
“我不是乔大哥,我是乔四方。”乔四方赶忙解释道。
“行吧,乔四方~”马陶陶嗔怪道,眼里皆是甜似蜜糖。
“两位行行好吧,你们旁边还有个我呢,我这么大个人看不见吗?而且你们说去买梨了,梨呢?”张清寒长叹了口气道。
“哎呀梨被我忘在王二娘了,我这就去背回来。”乔四方一拍脑袋才发觉,急急忙忙地朝着集市的方向跑去。
马陶陶本想跟着他去,这你侬我侬的年轻男女就是窗户纸还没捅破时最为黏人,一时一刻都不想分开,结果却被张清寒临时叫住。
“陶陶你在这同我一起等着吧。”张清寒轻了轻嗓子,十分不自然道。
“为什么?谁要陪你大冷天在河边吹风啊。”马陶陶仰着小脑袋理直气壮道,一双凤眼还眼巴巴瞧着跑老远的乔四方。
“我有事想请教你。”张清寒只能轻声道。
“哎呦喂你说什么呀东家,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马陶陶本就是富家小姐,被自家倒霉哥哥强行送来酒楼改造,如今有了机会,定是要故意作怪张清寒的。
“我说,我有事要请教你。”张清寒强忍着再去找棵树吊死的冲动,大声地说道。
“说吧说吧,你要请教什么?让马夫子我好好教导你一番。”马陶陶一口一个冰糖山楂道,这冰糖葫芦用的山楂又大又圆,红通通的喜庆得很,裹着的糖浆定是加了十足十的蜜糖,一口下去酸甜可口,根本停不下来了。
“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个喜欢的姑娘,偶然间他听到了那姑娘与别人说起心仪的对象。。。”
“你等下,偶然间听到?你那个朋友不会是偷听的吧?”马陶陶饶有兴致道,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还我有个朋友,这不就是典型的无中生友吗?没想到叱咤武林官场的张大人还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不管是不是偷听,反正他就是听到那姑娘说,我那朋友不行,你说这可怎么办?”张清寒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道。
“不行?就是那姑娘现下不喜欢你。。。的朋友?”马陶陶故意抻着声调道。
“。。。可以这么说吧。”张清寒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又被捅了一刀。
“那还不简单,投其所好啊,那姑娘喜欢什么你总知道吧?”马陶陶撇了撇嘴,恨铁不成钢道。
喜欢什么?脑海中紧接着闪过,六水说过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少侠”,“我知道了!”张清寒激动道。
“照做不就得了,她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摘星星也得摘下来,这不就妥了嘛。”程六水啃着个大汁多的砀山梨道,一口嘎嘣脆香好吃得很,背着一大筐的乔四方气喘吁吁地站在马陶陶身旁十分狗腿。
张清寒心想,果然是投其所好,江湖排名前几的轻功用来买梨还真是乔四方能干出来的事。
“多谢了,我这就去。”张清寒真心实意地道谢,转身就往回跑,他还说别人自己飞起来也嗖嗖的。
于是程六水的厨房里就出现了精心装扮后的张清寒,程六水闪了闪眼神道,“这样穿挺好的。”嘴角的笑根本就掉不下来,没办法食色性也,没人不喜欢看帅哥。
“我来帮你吧,还需要做什么吗?”张清寒一听也笑了,暗自心中窃喜道。
程六水眼睛一眯觉着事情有点不对,今日东家怎么又是穿新衣又是来帮自己干活的,此时他不是应该在大堂陪着雪窦派的两位侠士吗?为何跑来对自己大献殷勤?
但转念一想,免费劳动力既然送货上门了,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笑眯眯道,“那东家帮我收拾收拾这河虾吧。”
一大筐新鲜得就差活蹦乱跳的活虾“哐当”扔到了张清寒面前,说实话张清寒的厨艺是能把所有都烤糊的程度,他对着这堆河虾根本不知要收拾什么,虾不都是捉上来然后直接扔下锅吗?
看着困惑不解皱着眉毛的张清寒,程六水竖起眉毛道,“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没有,我愿意。。。我只是从未收拾过虾,你可以教我吗六水?”张清寒直愣愣地看着程六水,声音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哦。”程六水被问得心下一软,只能拿出一只虾,用剪刀剪去虾须虾脚,接着在虾背上浅浅划开一刀口子,这口子不能深到直接将虾剥了壳去,也不能浅得入不了味,得是恰到好处的深浅。
“学会了吗?”程六水教完低声问道。
“学会了,你手冷不冷?这虾泡在水里毕竟生冷,如今时气还不好。”张清寒心疼道,赶忙接过那筐虾一个一个弄了起来。
程六水瞪着眼睛瞧了瞧烧得正旺的灶火,还有屋里一左一右两个大大的炭盆,她不禁愈发困惑,今日的东家不仅奇奇怪怪,眼神竟然也不好了,这么多炭火哪里会冷,他莫不是想要磨洋工吧?
“不冷,你快弄,我还等着虾下锅。”程六水一边用自己的火眼金睛监督着张清寒的一举一动,一边调起料汁来。
清酱自是不必说了,是这道菜咸淡的关键,少许清酱自带的豆香更是提味,再来些黄酒去腥,点睛之笔自然是半勺香醋,这醋加得不多不少,刚好去腥解腻还能更增河虾的风味,最后便是十足十的蔗糖。
雪窦山在江南腹地,那处口味总是赤酱浓油甜口得很,蔗糖下了锅便会紧紧裹住河虾,咸甜交叠滋味更上一层楼。
“我弄好了。”程六水调个酱汁的功夫,张清寒就手脚麻利做完道。
程六水扫了眼收拾好的河虾,只能感慨道脑子好使的人干什么都行,这虾收拾得又快又好,要不然以后让张清寒没事给自己打下手得了,现下偶尔给她打下手的杜少仲,人是好人满口文绉绉的,就是手有点不分瓣。
“干得不错。”程六水真心实意夸赞道。
简简单单四个字竟然张清寒红了脸,想当初他在朝堂上被当今圣上大加赞扬,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冷着一张脸,遗世独立孤傲高洁。
程六水倒没在意,还以为是屋里太热给他熏得呢,喷香的菜籽油在铁锅里滋滋作响,缕缕青烟飘起,就是这一刻三五成群的开背河虾一股脑涌进了热油锅中,刺啦一声虾子迅速从青瓜蛋子虾熟成浑身通红的样子。
大大的漏勺争分夺秒地捞出酥脆可口的油爆虾,个个金黄已是十分令人垂涎欲滴了,毕竟没人能抵抗住油炸的快乐。
但这道菜还远不止于此,程六水热油爆炒姜末葱花,煸出香味就倒入方才调好的酱汁,咕嘟咕嘟冒起小泡便放入金黄酥脆的大虾,虾身被赤酱浓油包裹着,菜籽油的香气混合着清酱白糖的咸甜,激发了河虾最鲜美的味道。
大堂里围坐在圆桌上的几人,踮着脚尖翘着脖子恨不得透过窗户掉进后厨里,本来还有些恹恹的唐雪意闻了这香味,连对面的乔四方和马陶陶都看顺眼了不少。
这位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唐女侠瞬间释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娘天下第一美,不必在不属于自己的人身上下功夫,还不如跟师兄多学几招鞭法来得实在。
裴然之闻见这诱人的香味,思绪渐渐抽离,忆起了几年前与师妹辛勤练功,闲时来打小灶的日子,没来由的静谧安乐降临在他身上,这是再多的江湖名望都抵不上的。
他转头看着嘴馋到不行的师妹,他想这份静谧安乐他不会放手了,无论如何都不会。
张清寒掀开帘子,端着雪菜大黄鱼稳稳地放在了圆桌上,而程六水则紧随其后送上了油爆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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