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扮演四个美强惨》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是啊,怎么会呢。
楼术捏着信纸,想起拜访何相时,宰相府院中那些洁白如雪的梨花。
那些花瓣层层叠叠地飞扬下来,落在他肩头,将那些墨迹都晕染开。
在进入太学之前,他就认识了太子殿下了。那位早慧多识,被众大臣寄予厚望的殿下,曾亲手将那些花瓣收集起来,制成糕点,送予他。
只因为殿下听说,母亲连连梦魇,心忧难安。
而皇后娘娘未患病前,也时常头疼发作,夜不能寐,吃了他做的糕点后,却说感觉好多了。
“.......殿下在接下圣旨前,的确曾写信,”那位年过古稀,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从不参与储君争夺的宰相沉默片刻,叹息一声,“只是不是为楼家转圜,而是希望我代殿下在朝上陈述,言明,修撰大典之事,由你与撰书局几位编撰共同提出,殿下只是行转述之职。”
言外之意,就是太子不是为楼家求情,而是为撇清罪责。
以为楼术大清早跑来,是为了向他求证,太子是否真的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楼家身上一事的宰相也不曾想到,自己最欣赏的学生,竟能心狠如此。
事关储君,何相不好多说:“我会为楼家进言,请陛下宽恕,子慎,回去吧。”
罪己诏一出,太子再无登位可能,只是可惜了楼家。
太子性情本就阴晴不定,几次暴怒惩戒门客之后,世家之中,就只有楼家,仍然站在太子一侧,坚定地为太子辩护。
可太子察觉到陛下确实是动了雷霆之怒后,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却是修书给曾经的老师,想法设法把他激怒陛下的罪责,尽数,归结在支持他的楼家,楼家子身上。
即便是何相,都感到有些心寒。
.......如果楼术没有看到那封信,他恐怕也会如此以为。
可特地前来还是下意识收紧手指:“学生听闻,殿下......”
“接下圣旨之后,也曾修书一封。”
何相沉默。
遣人送他出府时,终于让随侍的下人告诉了他那封信的内容。
很简短,只有六个字:“学生拜请夫子。”
请夫子按信中托求在圣上面前美言。
太子在他大逆不道地登门求去之后,仍然按着因写完罪己诏后,有些颤抖的手,强撑着写下了这六个字,请何相履行他在信中的请求。
何相的侍从似乎也知道太子被贬斥一事,送楼术上马时轻叹一声,请楼术安心,何相不会连累楼家,他与楼侍郎共事多年,知道楼荪为人正直真诚,不会行撺掇储君,谋求私利之事。
坐在马上的人却身形微晃,神色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写信给何相是为给自己开脱。
就连他。
在发现那砚台破碎口内的信纸前,也是这么想的。
那日在殿上,殿下百般推诿,不肯承认是自己想要修撰大典,确认自己正统储君的身份,百般指责是他和几位同僚,在修撰史书的过程中,萌生了歌功颂德,吹嘘朝廷的念头。
原来是为了今日。
居然是为了今日。
楼术不想去想太子百般谋求是早已想到今天,可如果不是,信中那些话作何解释?
他又为什么要说:“子慎为汝河水患殚精竭虑之苦,除矣。”
楼术并非愚笨之人。
他会一直担任编撰,只是因为太子失势,绝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足。
相反,他精通机械,并且擅长于细微之处概览全局,所以得知太子想进言修撰大典的时候,规劝无法的人只是沉默片刻,就将修撰所需资料收集了大概。
在汝河没有发生水患之前,御史台的朝臣也提出过类似的建议,想要宣扬本朝的功绩,歌颂圣上的功德。
可是汝河水患又起之后,包括宫殿修缮等在内的一切事务都被搁置在赈灾之后,楼术等人,尤其是太子一派的进言成了导火索。
陛下在殿下第一次提议时就怒火满盈:“修撰大典,确可弘扬我朝声威,让后世看到上国之风,可如今百姓生活远不到仓廪充足,安居乐业的地步,朝廷劳民伤财,四处巡游,只为了修一本歌功颂德的史书,太子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和诸位爱卿只知表面功夫,不知民间疾苦吗?!”
太子惶恐,将罪责推到他们几人身上,导致被特允,在朝堂之上发表意见的撰书局等人均被贬斥,楼术自己也在其中。
那时,他确实真心为追随太子,尽心尽力,却遭此下场感到不值得。
不知道太子例外写信藏于砚台中的何相也叹息一声:“太子并非明主,楼术,你受苦了。”
不良于行,只是众大臣不满太子,觉得太子不宜为储的一个很小因素。
陛下屡次暴怒,却是真真实实因为废太子实在无料理朝政之才,更无包容体恤大臣之心。
即使何相从不参与国本一事争论,也觉得废太子已经走到了该走的一步,不能不更换太子人选了。
不止是何相,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
可是汝河水患已经爆发,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如果何相确认当日朝堂上所述皆为他所搜集,又存了帮扶楼家之意,焉能不在圣上面前提及?
提及水患,提及殿下不肯揽过的大典中,水患治理一策。
听何相说完,犹有些不肯相信的楼术僵硬地起身,听完门房转述那句“学生拜请夫子”,才能完全确认太子确实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的人闭眼。
再睁眼时,好像看见那些梨花花瓣已经在院落里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太子殿下还蹲在梨花树下,不想踩到那些花瓣的人转头,看到他懵懵懂懂地不知道该怎么采集,无奈:“子慎,你别乱动,这些交给我就好了。”
楼术扶着门框走出何家府邸。
表弟楼原见他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来扶,问他怎么了,楼术却没有听到。
太子殿下的无奈声好像还在耳畔:“你擅长机关巧件,我自然也有我擅长的,到时候梨花糕做出来,母妃和夫人都会安然无恙的。”
楼术捏紧了那信纸。
他说母妃和夫人都会安然无恙。
“殿下,是想让楼家从这场风波中避出来。”
楼荪看了信纸,想起太学时,所有夫子都对太子的答卷赞不绝口。
皇室世家中不乏聪慧睿智,且不懂得何为隐藏锋芒的世家子弟,却鲜少有能像太子那样,接受了作为一国储君的责任,但是在谈论民生,书写文章时,仍然慎之又慎,字中没有任何对自己才能的轻慢和骄矜。
他又感觉到了在看到那份罪己诏时的隐痛。
楼术却神色几度变换,最终复杂冷硬地偏头:“即便如此,楼家衰落也是殿下一手促成。”
他将那信纸压在桌案上,神色寻常中带着一些自嘲。
在因为殿下进言,修撰大典一事乃楼术等人自作主张的时候,他脸上也不曾出现这种自嘲而悲哀的神色:
“哪怕当时殿下就想到会有今天,做好了准备,楼家颓势也不可能因为这一次怜悯而回转。”
从太子受伤至今,因为嫡庶之争,被太子舍弃的门客何其之多?
这种弥补,太迟。
也太可笑了。
“术儿!”楼荪加重语气:“慎言。”
“废太子如果真的有心,在被废之后潜心修养性情才是正道。”
茶水浸透了上面笔画疏落,似乎有些不稳而扩散开的墨迹,使得那些有些歪斜的字更加零散了。
说话的人语速却很快,像是怕此时不说,以后就再也说不出来了:“既是附庸,得太子此番宽宥,倒是需向殿下跪谢搭救之恩了。”
这话说得极为讽刺。
书房中不止楼荪楼术二人,此时却无人开口,房中人俱是沉默,像是默默赞同。
宫里的圣旨来得很快。
一袭青衣,袖口绣着青竹的编撰看着手里的圣旨,像是第一次知道那砚台中还藏有一封被墨汁浸染的简短信件一样,垂眸。
来宣旨的并非陛下身边的寿康,但也算得上是内侍太监中颇有声望的一位:
“恭贺楼公子高升!”
“多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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