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位孟老板的纠缠,仓皇地逃出那间仿佛承载着他种种不堪过往的屋子后,梁穗双腿发软,站在楼底下的花坛旁大口大口喘着气,久久都没能回神。
手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张名片,他完全没有印象。呆呆地盯着那张皱巴巴的小卡片看了一会儿,那上面的字进入大脑后随即又滑了出去,根本拼凑不出其中的含义。
临别前,孟华咏的最后那段话还依稀回荡在耳边。
“小梁,就当给我个面子。这次的贵客嗜好比较特殊,我这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人选,不着急,时间还早得很,你慢慢做好心理准备,等我后面通知你。”
“就干这一回,我保证,你以前的那些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我一定帮你都处理好,往后你大可以继续过你清清白白的日子。”
梁穗哆嗦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肺间都在火辣辣作痛。
以前的事。以前的,错误。
他想,自己那时大概……不,的确是走错了路。
他太蠢了,太痴心妄想了,即便明知道围上来的Alpha很可能只是在玩弄他,也还是想豁出去赌一把那点微乎其微的真心。
甚至在后来意识到对方应该根本不可能跟自己结婚之后还幻想过即便是假结婚也好,他太辛苦了,齿爪颓钝的母兽独自带着两个幼崽生存在这座冷冰冰的钢铁丛林里,哪怕只是个虚假的庇护,也能让他和孩子们的处境好过很多。只要对方愿意,他可以签婚前协议,保证不要任何财产,绝对不会事后纠缠……但是人家不愿意。
并不愿意接受他乞讨庇护的请求。
必须依赖于Alpha才能正常生存的劣等Omega,找不到可以依赖的Alpha。
似乎只能随波逐流,趋向下游,直至坠入那声色犬马的靡靡地狱,零落成泥,碾作烟尘,连灵魂都一同湮灭。
梁穗没有堕落,可是,心怀侥幸的Omega到底还是曾经朝着那条错误的道路迈出了一步。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坚定地摒弃过去,脚踏实地走正道,生活总会变好的,不会永远这么糟糕的,太阳总会升起,犯过错的人也可以改过自新。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伤口不会愈合,错误会变成把柄。
身处这条残酷的食物链的最底层,所有人都能将他吃干抹净,甚至要求他为自己不曾犯过的未来罪行提前上缴赎金。
手背盖在发烫的眼眶上,不断地大口吸气呼气,无声发泄着那几欲冲破胸腔的悲哀与愤怒。
等眼中的湿意稍稍退去后,梁穗控制着颤抖的手指,将那张名片扔进垃圾桶,加快脚步,匆匆走出了小区。
一辆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正巧此时缓缓驶过减速带,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车内正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的青年眼睫轻颤,睁开眼,望向敞开一条缝隙的车窗。
“褚总?”驾驶座的司机兼助理注意到自家老板的举动,适时地出声发问,“是要关窗吗?”
褚京颐盯着那条不大不小的窗缝,许久,方才答非所问:“你闻到了吗?”
“呃,什么?”
香味。
浓烈的,低廉的,甜腻过头的栀子香。
Alpha呼吸急促,下意识分出一缕信息素去追踪那股香气的来源,但是什么都没有,那香气戛然而止。犹如在春日午后不经意跌入了一场短促的梦境,一瞬入梦,一瞬惊醒,了无痕迹,不知所往。
衣物遮掩下的皮肤悄然而迅速地发起烫来,仿佛其下的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滚油。大片红痕如蛇一般爬上玉白的脖颈、头面,所到之处掀起阵阵燎原热浪。
褚京颐皱了皱眉,立即从扶手盒内置的冰箱里取出一只抑制剂,熟练地为自己注射。
冰凉药液尽职尽责驱逐着体内这股不合时宜的热意,他浓艳得近乎锋利的眉眼间一片漠然。
真难看,简直就像是在路边闻到了母狗尿的公狗。
等级再低一些的话,大概早就颤颤巍巍地口吐白沫了吧。
麻烦的易感期。
要不是担心社会地位受损,无法在集团服众,真想把那个碍事的腺体割了。
“那个,褚总,冯大夫说过您最好能控制一下抑制剂的用量……”江淮小心揣摩着老板的脸色,询问道,“您要是不舒服的话,用不用再去找冯大夫看看?”
褚京颐扔掉针管,将棉球按在针孔处止血,“不用,去康居园。”
-
康居园位于洛市近郊山区,周围植被覆盖率高,山清水秀,草木郁郁葱葱,空气质量极佳,是本市乃至整个华东地区都小有名气的疗养胜地。
也是凑巧,褚京颐走进贵宾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位访客在了。他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霁姐。”
听到声音,端坐在病床前的女人慢慢转过头。
她年约三十七八,一头及肩中长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容貌出众,面部轮廓坚毅而不失秀气,带有很明显的女性Alpha的特征。即便是在并未刻意严肃的时刻,神情也显得一丝不苟。
女人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肤色白皙,气质温文,但从那笔挺端正的坐姿中不难看出一些军旅出身的影子。
——这就是洛市领导班子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副市长,蓝霁。
“京颐来了,”女人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听说你这阵子忙得很,连着两三个月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怎么今天倒是抽空亲自过来了。”
“是,今天特地腾出了些时间。”
褚京颐只当自己没能听出这番对于一个政客来说实在是过于不委婉的嘲讽,在她对面坐下,专注地凝视着病床上安然沉睡的Omega。
昏迷七年,曾经明珠般妍丽娇媚的美人也憔悴了不少。瓷白的肌肤泛出不健康的淡青色,本就娇小的体态像是被时光凝固在了少年时期,手臂纤细,下颌尖尖,巴掌大的脸蛋上几乎挂不住肉,瘦弱得十分可怜。
每次见到这样的蓝卿玉,他心中都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极不好受。
见景伤情,或许这才是他迟迟不愿来看望未婚妻的真正原因。
“卿玉太瘦了,让大夫多开点高营养的针剂吧,”褚京颐缓声问,“他最近状态怎么样,有好转了吗?”
“还行,各项指标都越来越活跃,脑区信号也强烈了不少,”蓝霁为弟弟理了理被角,淡漠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温柔,“医生说,大概会比预计的时间更早苏醒。”
这算是近期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褚京颐轻呼一口气,眉眼亦显得柔和,“那可真是太好了,霁姐。我一直自责当初没能保护好卿玉,让他出了意外……”
蓝霁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自责,但是抢在我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送走了凶手,要不是我那时刚好在洛市,褚家就真打算以意外结案了,不是吗?”
褚京颐被堵得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得出话。
“当年那件事,情况比较复杂,”他整理着思绪,尽力让自己的解释听上去合乎情理,“本来就是卿玉有错在先,真闹大了对他的名声也不利,我并不是包庇凶手……”
蓝霁问:“不是因为他怀了你的孩子?”
褚京颐闭了闭眼。
这种一张嘴就堵得别人下不来台的女人,当初到底是怎么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政坛宦海里脱颖而出的?
“不是,跟那个没关系。”他咬着牙说,“霁姐,你一向公私分明,当年的内情肯定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你自己说,那场意外,到底是谁的错比较多?”
他并不是在袒护凶手。
当事人就算再偏私,事实摆在那里,总能论出个是非对错来。
蓝霁沉默了很久,久到褚京颐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见她点了点头,伸手在酣睡的弟弟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嗯,没错,当年,的确是我家这个小祸害缺德在先,人家报复回来也应该。”
不是报复,就是个意外。褚京颐在心里默默说。
凶手并不具备策划一场报复的智商与能力,要不是卿玉依依不饶,主动挑衅,那场意外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是有私心,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蓝霁看向褚京颐,“要不然,当年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他走了。”
放他……走?
青年眉头一蹙,下意识问:“你找过他麻烦?什么时候的事?”
蓝霁面无表情地点头:“怎么,心疼了?”
“霁姐,您今天是特意等我来兴师问罪的吧?”褚京颐按了按眉心,头疼不已,“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就是今天头一回听说还有这节,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会忘记对卿玉的责任的。”
“你知道就好。”女人并不客气。
褚京颐当然知道。
他从小就知道,青梅竹马的蓝家弟弟,是自己将来的责任。
他们两个的婚约是早早就订下的,褚京颐从记事起就被大人教导要领着卿玉这个小小的未婚妻一起玩,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六岁那年,褚京颐不慎失足落水,连游泳都不会的卿玉第一个跳下来救他。虽然最后两人都被成功救起,但卿玉身子弱,寒冬腊月呛了好几口冰凉刺骨的湖水,心肺功能自那以后就每况愈下,甚至因此患上了严重的支气管哮喘。
不管卿玉事后如何宽慰如何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件事都成了横亘在褚京颐心中的一根刺,更是他一辈子的愧疚。
“我不会辜负卿玉的,霁姐,你可以放心。”
蓝卿玉手指动了动,这是植物人常见的肢体反应,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蓝霁依旧觉得欣慰。
轻轻握住弟弟细瘦的手指,她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那个梁穗,听说又回洛市了,你俩见过面没有?”
褚京颐坦言:“见过几面,不太多,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他们打发走。”
“他们,”蓝霁的语气在此刻达到了阴阳怪气的巅峰,“这么说,他身边那俩崽子真是你的种了?”
褚京颐无言以对。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褚二少可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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