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倚梧殿,已经过了子时。他猜测崔莺眠可能还未入眠,进寝屋之后,发现果然如此。
崔莺眠身上还是那身素纱寝衣,连姿势都仿佛未动,一直是背身朝外。
蜜蜡的烛光时跃,屋内静谧非常,贺兰桀喊了一声,声音放得轻,她没回。他丝毫不恼,向她靠近,单膝跪上榻外间,伸手撑住床褥子时,却摸到了一丝捂过的潮热。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有几分了然和古怪,再看向她别扭的背影时,便有些忍不住。嘴角一咧,身体突然如苍鹰扑兔般,一个纵身向前便将她抱住了,抓进了怀里。
崔莺眠果然是装睡,被他一作弄,立时挣扎起来,又踢又嚷,三两下恢复了他去朝华宫前的原状。但这次,贺兰桀心中多少有了点底气,没任由她胡来,用了点力气将她扑在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迫她必须听自己说话。
崔莺眠不肯听,脑袋撇向别处。贺兰桀盯着她,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道:“眠眠,过去了,以后再没人能强迫你喝那种东西。”
她听了,疑惑地扭脸过来,嗓子还是哑的:“不是你让我喝的么。”
“谁说的!”他气恼起来,一口咬住她的苹果肌,恨恨地在她肤白细腻的脸颊上留下了一圈齿痕,咬完,火气没有了,又觉得有几分委屈,“你这样想孤?你究竟知不知道,孤有多盼望你生下孤的孩子?你居然喝那种东西,就算是被强迫的,喝了也不告诉孤。在你心里,孤是这样一个人?”
崔莺眠不想说。他的手掌却又慢慢抚上她的肚子,轻轻地揉搓,仿佛真在盼望那里面存在着一个小生命一样。不知怎的,崔莺眠觉得很痒,痒到发麻,不愿给他碰。
她推开贺兰桀的胳膊,将他推得远远的,把早已蹬下去的被褥拉了过来,重新横在两人中间。
“不管怎样,殿下以后还是莫碰我。莺眠不敢肖想殿下,更不敢独占殿下,为你生下子嗣。”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灯下她容颜绝丽,犹如抹了一层蜜色的胭脂。眸含秋水,气若幽兰。可是崔莺眠眼底的拒绝之意,是非常明显的。她是真的不愿自己再靠近一步。
一时间,他就如同被打了一记闷棍一样,动也不得动。
这件事,到底是母妃的一意孤行铸成的错,他也无脸说这与自己全然无关。母妃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害怕有一丝差错招致万劫不复。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或许已经习惯了,也习惯了不择手段。只是这次母妃动的人是崔莺眠,才会令他的反应如此大。
贺兰桀深吸了口气,在崔莺眠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哄她道:“别气了,眠眠,孤立誓,绝不再有第二次这样的事好么。”
崔莺眠抖肩,弹开他的手,便朝里睡去,将被褥卷走,再也不给他靠近的机会,只留下一个执着的后脑勺。
他知今夜是绝无可能哄好她的了,默默叹了口气,便也躺下来了。
蜡烛烧到了尾声,隐隐传来火花噼啪闪动的声响,最后一支蜡烛灭尽,屋子里全然暗了下来。
夜雨潇潇,在窗棂上不绝如缕地弹响。屋内静谧得,只能听见对方呼吸的声音,在彼此的耳边幽静地环绕,被无限地放大、放大。
崔莺眠的呼吸均匀而深长,像是不一会儿,便已经入眠,陷入了梦乡。
睡不着的只有贺兰桀一人。他睁眼无眠地望着帐顶,仿佛在出神。
太极殿中父皇老态龙钟的身影,赵王意气风发的笑脸,母妃严厉呵斥的怒容,无数的面孔,一张张从面前飞速地闪过。最后定在了崔莺眠挂着清泪粉腮盈盈的脸颊上。
贺兰桀抬起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眉心,想着或许今晚是不能入睡了。
他又侧过身,朝向崔莺眠的背影而卧。他是习武之人,目力绝佳,百步之外能一箭双雕,夜里也能视物,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崔莺眠已经睡着的身影。
老实说他不知道她心内在想什么,但只要,一想到她有比较自己和萧子初,觉得自己到底有不如萧子初的地方的可能性,心头便一阵阵发堵。那个萧某人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母亲。就这一点来说,萧某人胜过自己多矣。只怕她心里难免会想,跟着自己还不如萧子初自由。这个念头不能有,一生出来他就犹如胸口卡了口老血,上不去下不来,如鲠在喉。
就这样难捱地,度过了个难捱的夜晚,直至黎明前夕,他忽然再也睡不下,只好翻身起床,在崔莺眠醒来之前,先离开了她的卧榻。
临走时,吩咐小厨房,做了她爱吃的带瓜子仁和核桃仁的枣泥香糕。
一天一夜未能进食了,崔莺眠确实饿了,一早起来就有香糕吃,本来不错,但因想到是贺兰桀吩咐的,她一口都没吃。看到这糕点,就想到明钗,想到明钗,就想到那个还在朝华宫受苦的明钗。
那个明钗来了东宫有好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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