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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小说:

锁娇莺

作者:

梅燃

分类:

穿越架空

晨光熹微里的东宫,倚梧殿,抄手回廊底下悬挂着盛有各色雀鸟的金丝笼,其中一只身材娇小,翎毛翠绿的红嘴仓庚,仿佛才刚刚醒来,梳理了身上被露水浸湿的细腻绒毛,双目无神地望着周遭熟悉到近乎无聊的世界。

又是一日晴光正好,金丝垂线,倚梧殿外的几株为之得名的梧桐树,碧蓁蓁的叶子沐浴在一片浩浩的橘黄光影里,犹如流动的半翠绿的瀑布,一泻而下。

崔莺眠醒了过来,如同往日一样,脸上没有喜悲,近乎麻木地上前,服侍男人更衣。

知道她爱美,贺兰桀特地在寝殿为她架了一片高及人身的落地琉璃镜,但自入了东宫,崔莺眠一次也没用过,反而日日在这面镜子前服侍他穿衣。经过这两个多月,她已经有点熟练了。

男人比她高一个头,崔莺眠要费力才能为他将蟠螭白玉牡丹鞶扣上,清脆地响动过后,崔莺眠神色淡然地撇了一下纤眉,“殿下,已经好了,恭送殿下。”

她例行公事一样地要送他出门,但贺兰桀却没动,且垂下了目光,审视般地打量着在他面前日渐大胆,行事越发没了紧张感,但也显得愈发无趣的脸蛋,实在看不出她有半分的悸动。起初,贺兰桀将她抢回东宫,怜惜她全家流放,对她总是极有耐心的,但相处下来,贺兰桀觉得自己尽心逢迎宠爱,纵是妹喜,也该有裂帛一笑了,她对自己,却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连眉头都没松过。

贺兰桀不得不去思虑,并且安慰她。

“这样的日子不会长,眠眠,你且忍耐着。”

崔莺眠无可无不可地敷衍回应。家下遭逢变故,父亲从光风霁月的纯臣成了人人喊打的大贪官,崔莺眠是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变故,之所以判流放没有斩首,她也相信是贺兰桀出了力气了。毕竟现在局势紧张,他作为储君,仅能做到如此,而已。

但她不感激他。

她不喜欢这个人。太子以为可以用恩情挟制她,那就大错特错了。

家道中落之前,崔莺眠便已有指腹为婚的郎君,那才是她真正中意的人。不知道他现今如何,崔莺眠被关在倚梧殿,半步都出不得,贺兰桀派了十几个精干的婆子看住了她,外头还有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锁了起来,消息递不出去,毫无求生的办法。

贺兰桀低头走了出去,屋中很快有婆子进来服侍崔莺眠梳洗。

管事的周嬷嬷照例收拾床褥,留心眼子,看见褥子上干干净净,除了褶痕什么也没有,回头神色怪异地瞥了眼正对镜梳妆、背影窈窕而单薄,仿佛风一吹便能刮走的美人,纳罕都已经过了这许多日子了,太子殿下竟都没能幸这位美人,难道日日睡一榻,男人心底居然能不起邪念?要说那娘子不美,太子不稀罕倒也罢了,分明他冒着风险也要将人掳来,现如今又像搂了个宝似的,日日过宝山而不入,竟也忍得。

原本勤妃派她来服侍殿下,也是令她怀了些目的来的。

太子殿下年已十九,至今尚未有过通房,赵王殿下早十六岁上便开荤了,一早就定下了与大昭寺卿许家的亲事。他呢,百般推脱,勤妃安排的心腹女史全不客气地扫了出去,一个也不留下,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勤妃为此日愁夜愁。要不是愁到这个地步,也不至于默许了殿下冒大不韪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接到了宫里来。

既接来了,又看着不动,不下口,早知这样,这么个随时可能引发一系列变故的女人留着,勤妃定是不满的。

周嬷嬷一句话也不曾说,将床褥收拾好以后,偷摸回转来,向崔莺眠行礼。

这些婆子心里都怀着心事崔莺眠岂会不知,她只是不说破,看着婆子日日在褥子里暗搓搓翻江倒海,她知道她在找什么。

可惜教她失望了,贺兰桀迄今为止,从没碰过她,哪怕一根手指头。

第一夜,那个男人假借酒醉乘着月色归来,身上熏熏然一股甜蜜的桂花酿的气息,双眸迷醉,倚梧殿花灯满路,望之如绣,仿佛有人自欺欺人地设了一个洞房花烛。

但当他走进这间屋子之后,崔莺眠并没令他得逞,她十分不给面子地戳破了他的伪装:“殿下,酒不醉人,你自醉耶?”

那男人顿时醒了假酒,眼睛里的迷醉瞬间消失,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黑眸深沉得仿佛窗外花灯照不到的黢黑夜色。过了许久,他才动了动嘴唇,看着她道:“从今以后,跟着孤。”

他说的是从今以后,那就意味着,他知道她有自己的郎君。

他干的是强盗的事,说的也是劫匪的话。

崔莺眠恨他,恨极了他。与其如此,她宁可跟着家人流放三千里,反正绝不会委身于贺兰桀。

但她恨不起他。他是太子,她是蝼蚁,她知道,只要贺兰桀一句话,她流放的家人随时可能死于途中。想要生存,唯有迎合。但那是她最不愿意对着贺兰桀干的事情,她只能说——

“殿下,不妨我们打个赌。我心甘情愿囚禁此处,半步都不出,三个月为期限,如果殿下能让我笑一下,我便跟着你,从今以后跟着你。”

贺兰桀微怔,他立刻接口道:“不再想着他?”

崔莺眠望着面前烛光红晕里神色迫切的男人,眼眸一黯。他是真的知道,她另有郎君,他却还执意如此做了。

崔莺眠顿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嗯。”

只要他能做到,她什么都答应他。

开始的时候贺兰桀表现得极有耐心,挂在殿外的鸟笼子都是他着人安排的,美其名曰,莺与她名字相合。不过崔莺眠看着笼中精致华美的鸟儿,大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怎么还会笑。她连逗它们一下都觉得残忍。

之后便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场又一场唱不完的大戏,全然将她视作妹喜、褒姒之流,用烽火戏诸侯的手段博她展颜。可她非但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这男人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将来就算是登基了也必定是个昏君!

现如今三个月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大约太子殿下终于快要黔驴技穷了。

近几日,她感觉到他有些急了,虽然嘴头不说,但日日对着一叠盘中餐只能看不能吃,应该也是难受的。偶尔崔莺眠想,要不让他得到一回,也许尝到滋味了,发现她没那么好,说不定就放过她了,长痛不如短痛呢?可每每只要想到子初哥哥,想到他也许正还在为崔家奔走,她就觉得不能对不起他。如未能守节,委身强权,将来她还有何面目见他。

近前伺候崔莺眠的,除了话语权最大的周嬷嬷,便是两个年轻婢女,一个唤作沁芳,一个唤作泻玉,都才十三四岁似的年纪,双鬓鸦雏,绒毛纤细,目光也有些怕生似的,是刚进宫的,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

贺兰桀应该是早有蓄谋,如此可以不必被人拿住什么把柄。

要是让圣上发现她这个罪臣之女窝藏于太子东宫,对贺兰桀也是伤筋动骨的大事。

白日里很少能见贺兰桀,太子日理万机,白天需要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不然也会引人注目。崔莺眠横竖无聊,到院子里抱厦底下,靠回廊坐着绣花。她的绣工在玉京城中数一数二,不论花草还是飞禽走兽之类都是手到擒来,沁芳泻玉两个一直在不停地夸她,看垂涎的模样,似乎还有意跟着她学,但谁只要多生一件事端,立马就会被周嬷嬷警告,于是她们俩也不敢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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