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下一瞬姜宛卿便低下头,抿着嘴轻声道:“柳嬷嬷不要这样说,让姐姐听到,姐姐会不高兴的。”
柳嬷嬷笑了:“那苏嬷嬷……”
姜宛卿犹豫一下:“出了这样的事,我要不责罚她,倒显得我故意似的……柳嬷嬷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柳嬷嬷便道:“那不如就让苏嬷嬷在外头跪两个时辰,再革她一个月的月钱。”
姜宛卿点头:“那便听嬷嬷的。”
柳嬷嬷含笑退下。
柳嬷嬷性子沉稳,平时难得开口,一开口必有主意。姜宛卿一直很依赖她,有什么要紧事都愿意和她商量。
她从前只觉得苏嬷嬷格外听夫人的话,可能是夫人派到院子里的,现在才发现,柳嬷嬷也一样。
这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姜宛卿得了天大的便宜,实际是将她的品行声名踩进了泥里,直到死去她都是旁人口中的笑柄。
更别提日后在宫中的艰辛困苦,成婚不到三年便短折而亡。
而让主人遭此大变,下人竟然只这般轻飘飘地罚一罚便了事。
姜宛卿的掌心微微刺痛,这才感觉到是自己的手握得太紧了,保养得宜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结香,备水。”姜宛卿吩咐。
结香原是粗使丫头,人生得胖嘟嘟,爱吃爱睡,手脚没旁人勤快,干活也没旁人细致,时常挨嬷嬷打。
她哭起来惊天动地的,姜宛卿看着可怜,当时屋里的大丫环年纪到了,出去配了小厮,姜宛卿屋子里空出来一个一两银子的份例,许多大丫环都想要这个缺。
但姜宛卿瞧见了结香,问当时领着她挑丫环的戚氏:“夫人,我能要这个吗?”
戚氏看着远处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结香,有点嫌弃:“怎么选她?”
“她胖胖的,抱起来应该很暖和。”姜宛卿说。
一个庶女的丫环好坏并不是多要紧的事,更何况当日最主要的是为姜元龄挑人,戚氏随口便答应了下来,第二日结香就来到了姜宛卿房中,一直留到现在。
此时整个小院只有结香一人为姜宛卿感到忧心,一面服侍姜宛卿沐浴,一面泫然欲泣:“奴婢知道小姐的性子,就算是再喜欢太子殿下,也不可能自己去找上门,一定是有人在中间捣鬼。姑娘,咱们去找夫人,让夫人好好查清楚到底是谁把姑娘送进那间厢房的。”
靠在浴斛里的姜宛卿缓缓睁开眼睛,瞧着这个比自己还傻的姑娘,轻轻摇了摇头。
“都这时候了姑娘可不能再忍气吞声了啊,”结香急道,“要是太子殿下也以为是姑娘下的套,肯定会讨厌姑娘的!”
上一世姜宛卿就是这想的,所以费尽周折找风昭然解释,非常可笑。
因为根本没有人在意她到底是自己走进那个房间,还是被人送进那个房间。
太/祖遗命,凡后世继位者必迎娶姜氏长女为后,反过来说,迎娶姜氏长女的人必成为继任者。
这是皇帝和姜家达成了协议,他们选择了庆王风昭景,放弃了太子风昭然。
当然被放弃的还有皇后。
这也正是皇后那般狂怒、崔贵妃又那般欢喜的原因。
至于姜宛卿,她只不过是这个棋局上的小小棋子,人们下棋之时,难道还会有人去问一声棋子愿不愿意?
太子与庶女双双醉酒,被凑到了一张床上,还燃起了助兴的香料……能在姜家做这种手脚的,唯有姜家的主人。
这中间姜宛卿唯一的疑惑就是,风昭然骨子里可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她一个小庶女没脑子没防备被算计了也就罢了,他怎么也掉坑里了?
难不成是装惯了纯良恭顺的小绵羊,真当自己是吃素的了?
然后就因为被棒打鸳鸯,失去了心爱之人,所以痛定思痛,奋起反击,最后杀入京城,君临天下,夺回旧爱?
倒是可歌可泣,感人泪下。
可这关她什么事呢?姜家姬妾众多,父亲又勤于耕耘,姜家的庶女一大堆,为什么偏偏是她?
“可能这就是他娘的命吧——”
姜宛卿感慨的话没说完便顿住。
因为结香的眼睛睁得滚圆,嘴巴也张得老大,震惊地看着她:“小姐你你你你说什么啊……”
姜宛卿:“……”
……说漏嘴了。
嫁给风昭然后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在那颠沛流离的两三年间,为了抢一口吃食她能和最凶悍的泼妇干架,早就不是那个连一个脏字都不说的娇小姐了。
“怎么了?”姜宛卿双目微睁,看起来十分无辜,“他娘的不能说吗?我听见扫地婆子这么说过。”
“不能不能!”结香急道,“姑娘家不可以说这样的话,这是骂人的,若是让那些人听见了,不知要把姑娘编派成什么样。”
“那些人”指的是京中贵女们,贵女们聚在一起必做的事,就是寻出个名目嘲笑姜宛卿。
“哦,知道了。”姜宛卿点点头,“洗好了,一会儿帮我送些节礼去福荣镖局。”
结香应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给舅老爷家的中秋节礼不是送过了吗?”
“那些礼是府里送的,我送的才是我的礼。”
姜宛卿的小娘是福荣镖局收养的义女,身份低微,但容色无双,被路过的姜家家主一眼瞧上,聘入府中。
姜家门槛太高,福荣镖局并没有贴上来走动,只是每年三节外加姜宛卿生日时会来送些礼物。
姜宛卿也会回礼,但礼物都是两位嬷嬷安排的,属于礼尚往来,对这难得谋面的舅家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后来她落难失势之时,只有舅舅和表哥义无反顾守在她的身边。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这世上谁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和结香聊了几句福荣镖局的事,结香满心的义愤暂且放到了一边,替姜宛卿擦拭的时候,忽然嘀咕道:“怎么这样啊……”
“怎么了?”
“为什么姑娘你的胸跟我一般大,腰却只有我的一半啊!”
姜宛卿:“……”
是的,长大后的结香依然在为肉苦恼。
换好衣裳后,姜宛卿先写了一封信,然后装了一盒月饼。
姜家的糕饼厨子是从御膳房里出来的,各色馅都有,姜宛卿回忆上一世和舅舅舅母在一起的日子好像都是愁云惨雾,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口味如何。
于是便都装了一些。
另外再让人准备了一些新鲜的瓜果。
最后想了想,拿出两套衣衫装好。
一套男装,一套女装,全是她亲手缝制,原是打算献给姜述和戚氏的,此时想想世上实在没有被卖了还要给送衣裳的道理。
上辈子还没做过衣裳给舅舅舅母,现在终于有机会补上。
收拾齐备之后,姜宛卿托柳嬷嬷去福荣镖局跑一趟。
柳嬷嬷一脸“我懂”的笑意:“有这天大的喜事,确实该给舅家报个讯。”
姜宛卿含羞低头,顺手塞了些银子过去:“有劳嬷嬷。”
柳嬷嬷不知道,月饼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那是一封匿名信,托舅舅悄悄送去京兆府。
柳嬷嬷和苏嬷嬷是儿女亲家,上一世姜宛卿嫁入东宫不久,柳嬷嬷的儿子也就是苏嬷嬷的女婿同人争抢田地,闹到了京兆府。
两位嬷嬷哭着求到姜宛卿面前,让姜宛卿去求风昭然帮忙。
京兆尹陆方是位铁面无私的严臣,谁的账也不买,但私下对风昭然的文采十分推崇,风昭然若是发话,京兆尹定然会给面子。
姜宛卿回想到两个人是教她怎么去求的,此时脸上还不觉有些涨红。
她们竟敢教她那些乐坊女子才用的手段,而当时的自己竟浑然不知,还觉得她们也是一心为自己求宠。
真是不堪回首。
那样下流的招式当然在风昭然面前失败了。
风昭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孤向来不管这样的闲事,孤劝太子妃最好也别管。”
最后柳嬷嬷的儿子被查出贩卖私盐,柳嬷嬷与苏嬷嬷两家皆因同党谋利之罪下狱。
这是典型的小案查出大案,当时一条线上被撸下来官员有好些个,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户部侍郎。
举朝震动。
更可恶的是,他们把私盐就藏在姜宛卿陪嫁的庄子里,姜宛卿险些被拖下水。
这一世她不想再糟这回心,打算提前将这些事了结了,再挑两个可靠的人上来。
柳嬷嬷指派人把东西装进抬箱里,叫两个婆子抬着,准备出门。
抬箱上的红漆殷红,掠过姜宛卿的视野,宛如猩红鲜血。
上一世遭遇流民乱匪,表哥宋晋夫将她护在身后,死于乱刀之下,血流如注,便是这种红。
“等等!”姜宛卿声音没能掩住那点异样,缓了缓才笑道,“我竟糊涂了,那衣裳是给老爷夫人的。嬷嬷略等一等,我再看看。”
她取了两个荷包放进去,将衣裳拿了出来,顺便取出了那封信。
她错了。这一次,不能再将舅舅一家牵扯进来了。
*
“兄长这是不顾我的死活了吗?”
姜家家主姜述的书房内,皇后又气又急,哭花了妆,“龄儿和太子的婚事已经筹备了两年,东宫的新房都准备妥当了,兄长这时候改主意,是要置我于何地?!”
姜述比皇后还要大两岁,但和无宠的皇后比,姬妾环绕的姜述保养甚为得宜,看上去比皇后要年轻许多。
他和缓地道:“娘娘啊,太子这事着实是糊涂,陛下又正在府里,这消息想瞒都瞒不住,我又有什么法子?”
“陛下早就想易储,此事一出他岂会放过?!”皇后重重拍案,“兄长难道真要把龄儿嫁给庆王?!他可不是姜家的血脉!”
皇后这一下用力甚猛,案上的茶水震荡出来,溢出桌面,滴滴嗒嗒往下淌。
姜述把茶水打湿的文书拿起来,吹了吹,从容和缓的神情微微一变,眉眼挂上了一丝霜意:“太子也并非姜家血脉。”
皇后僵住。
“妹妹,若是你能生下自己的嫡子,又怎么会有今日?”
姜述淡淡道,“庆王的势力越来越大,太子已经是扶不起来了,但皇后必须是姜家的。你放心,只要姜家在,你的后位便在,崔贵妃永远越不过你的次序去。”
徐尚宫带着宫人等在书房外,只听得书房内传出压抑的嚎哭。
片刻后,皇后从房内出来。
徐尚宫是皇后带进宫中的侍女,自幼伴随在皇后身侧,瞧着皇后哭花的妆容,低声道:“娘娘,回房理一理妆吧。”
皇后像是没有听到徐尚宫的话,她脸色惨白,神情阴郁:“姜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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