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那年被姬元徽捡回去时,是在冬天。
他本就体弱,又受了些伤,再加上惊吓过度,一连烧了三天,醒来后除了知道自己叫融融,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姬元徽的舅舅感叹这孩子可怜,并州这次民乱许多官员及商贾富户都遭到了牵连,经官道来往逃难者众多。他如今什么都不记得,想找到家人恐怕难了。
裴煦烧虽退了,但身体还虚弱着,闻言茫然的看向眼前的两人。
姬元徽在他床边好奇的看着他,像逗小狗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转头对舅舅道,烧了这么久还没烧傻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还有啥不满意的。
然后就因为说风凉话被他舅舅拿鸡毛掸子抽了好几下,抽得他抱头乱窜。
在陇西的那两年,可以说是裴煦后来的日子里过得最轻松明快的两年。
大概是姬元徽觉得自己被贬到这鬼地方过得并不称心如意,他总是凶巴巴的,对裴煦也凶巴巴的。
但裴煦很亲近他,可能是因为姬元徽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的缘故,裴煦下意识里忍不住喜欢他,依赖他。
裴煦喜欢跟着姬元徽,亦步亦趋的。姬元徽对此不太满意,停下来皱着眉头表情很凶的看他:“能不能别跟着我啊?”
姬元徽十三岁个子已经窜得很高了,但裴煦幼时时常生病,个头长得也慢,九岁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姬元徽骤然停下,裴煦急刹一下没停住,扑到了姬元徽身上,捂着额头有些委屈。
“撞哪儿了?我看看。”姬元徽表情松动了些,蹲下身来查看,“是不是碰到带钩上了?痛不痛?”
姬元徽给他揉额头,裴煦就呆呆看他,然后摇头。
“怎么傻傻的,是不是烧傻了医师没看出来啊?”姬元徽总是像逗小狗那样逗他,张开手捏着他的脸颊摇了摇,“怎么凶你也不知道走啊?”
“我只认识殿下和舅舅,没有地方可以去。”裴煦被他捏着脸颊也没脾气,细声细气的问,“殿下为什么不喜欢我?”
姬元徽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捏的动作改成了揉:“不是不喜欢你,是你腿太短了,我走快了你要摔跤,我走慢了会误事啊。”
裴煦很失落的哦了一声:“如果,如果我会误殿下的事的话,那我……”
姬元徽听不下去了,屈起一条胳膊轻松把他抱了起来:“祖宗,别说了,弄得跟我欺负孩子似的。现在是真没时间了,去迟了夫子发火告状舅舅得把我吊起来打。”
从那以后裴煦就被默许了像小尾巴一样坠在姬元徽身后,偶尔有急事姬元徽会把他抱起来,如果是更急的事姬元徽就会拎着他衣服把人拎起来夹胳膊底下,这样方便小跑。
白天姬元徽随夫子上课,晚上则跟他舅舅的副将习武。
他舅舅张定光是陇西的总督,平日里很忙,没事的时候会亲自来指导姬元徽习武。
姬元徽擅长挽弓射箭,裴煦看得很认真,但军中的弓箭最低也得有一石,根本不是他能拉开的。
注意到裴煦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神,姬元徽问他:“你也想试试吗?”
裴煦似乎有犹豫,他知道自己拉不开,但最后还是说想。
姬元徽擦了擦汗,说,我知道了。
几天后裴煦趴在桌上写夫子留的课业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飞来,戳到他背上,又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他低头去捡,是树枝削成的一支箭,箭头磨钝了,戳人并不疼。
裴煦朝门口看去,就见姬元徽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小弓,对他笑:“射中喽。”
他走到裴煦面前,将那把小弓递给他:“给你了,拿去玩吧。”
裴煦目光全在姬元徽手上,他小心翼翼的吹了吹那些结痂的口子:“殿下痛不痛?”
姬元徽把弓塞给他,有些不自然的背过手去,嘴硬道:“一点都不疼,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裴煦抱着那把小弓,手里还握着刚捡起来箭,箭虽是树枝削成的,却削得异常光滑,半点扎手的毛刺都没有。
将东西放下,裴煦抱着姬元徽的腰嘴很甜的撒娇:“谢谢殿下,殿下最好了。”
姬元徽很是矜持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哼哼两声:“知道就好。”
姬元徽吃软不吃硬,撒娇这招在他这里屡试不爽。裴煦胆子慢慢大起来,缠着姬元徽带他骑马。后来姬元徽干脆找了个小马驹教他骑马,裴煦学得很快,没多久就能自己骑了。
姬元徽有时也会和张定光吵架。
姬元徽一会儿说:“在陇西待几年,等我回去京中早没我这个人了,能分的权力他们都分完了,我怎么立得住脚。”
一会儿又说:“姬令仪才六岁,母亲不在了,我也不在,宫里那些疯子都要吃了她。”
“你小妹那里有周淑妃护着,出不了事。”张定光骂他沉不住气,“你爹难得做件好事,把你逐出京中是明贬实保,现在京中丞相一家独大,你这个驴脾气,不磨磨你的性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姬元徽还是不服气,然后就被关了禁闭。
别人送饭姬元徽都会大发脾气,然后一口不吃,于是给姬元徽送饭这差事最后落到了裴煦头上。
见是裴煦,姬元徽倒是没发脾气,只是神情恹恹的,朝他招手:“过来,陪我说说话。”
裴煦听话乖乖坐到了他旁边,也没有劝他吃饭,只是问:“殿下为什么和舅舅吵架?”
“他总是骂我。”姬元徽嘴唇抿直成一条线,垂下眼帘遮住漆黑的眼瞳,神情很是失意,“他说我除了脾气大力气大什么都不会,以后要是争不过其他兄弟,就算有命逃出来也要饿死。”
裴煦懵懵懂懂的,其他听不懂,只听懂了饿死:“那我去学做饭,不让殿下饿死。”
姬元徽看他:“你愿意跟着我啊?我要是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那样也跟着我啊?”
裴煦攥着拳头,认真点头:“嗯!”
姬元徽又说:“他还说我嘴像漏勺,什么都往外说。”
裴煦说:“那我一直跟着殿下,提醒殿下不要一直说话就好了。”
姬元徽心情好了些:“他还说我性子像炮仗一点就炸,把姑娘都吓跑了,以后讨不到媳妇。”
裴煦说:“那……那我以后嫁给殿下,殿下就有媳妇了!我不怕殿下。”
姬元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抬手胡乱揉他的脸:“小傻子,知道什么是媳妇吗就乱说。”
裴煦被揉得唔唔叫还不忘继续说:“我知道,舅母就是舅舅的媳妇。殿下不要揉我的脸了。”
“傻融融。”姬元徽笑了下,有了开玩笑的精气神,“等你长大了我真要娶你,你别又不乐意了。”
“不会后悔的。”裴煦伸出小指,“拉勾。”
姬元徽也伸出小指缠上去:“好,拉勾。”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直到某天周恃宁随族中某个经商的堂叔四处游历顺道在陇西姬元徽这里落脚时,看到了他身侧的裴煦。
周恃宁像是见了什么妖怪似的鬼叫一声:“裴煦!你没死啊。”
裴煦茫然的躲到了姬元徽身后,姬元徽把他往身后挡了挡,看向周恃宁:“你认得他?”
“何止认识。”周恃宁道,“他是我表弟,两年前他爹在并州做官,升迁回京途中遇上了民乱,一家人就此离散了。原以为凶多吉少了……没成想人好好在你这儿呢。”
裴煦的母亲周韫玉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与周家还有往来。
“得尽快写信告诉小姨夫。”周恃宁自言自语完,又探头去看裴煦,“小姨呢?怎么只你一个人。”
裴煦脸色倏忽之间就变得惨白了,他的头有些疼。
姬元徽想起了他初次见到裴煦时的场景,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打断了周恃宁的询问:“你先去前厅坐会儿吧,他身体不舒服,一会儿我去和你说。”
“唉?他的事你说个什么劲儿……”周恃宁话没说完就觑见了姬元徽要杀人的目光,他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缩了缩脖子怂了,“那,那我先过去了哈。”
姬元徽扶裴煦回去,倒了杯茶看着他喝下:“好些了吗?”
“我没事。”裴煦笑笑,“刚刚不知怎的,头有些疼。”
“没事就好。”姬元徽松了口气,“我过去前面看看他还有什么事。”
裴煦点头,姬元徽刚转身又被他扯住了衣角。姬元徽回过头询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有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头升腾而起,搅得裴煦心烦意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殿下,我有些怕……”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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