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没过几天,我就忙了个没日没夜。
差事并不难:分到潇湘馆的七个小丫头,需要我教她们进退礼节,以防省亲当日,失了分寸。
问题就是,有那么几个人,实在是太过于冥顽不化了。
“所以若不防迎面撞见了娘娘,你待如何行事?”
小丫头们七嘴八舌地说开来,内容都大差不差。我却只盯着角落里的佩儿,她向来就呆,今日更是格外地呆,对我的问话竟毫无反应。
旁边的姑娘见我看着佩儿,悄悄地拍了她两下权作提醒,她才如梦方醒地抬起头来。
“佩儿……佩儿不知道。”
她怕是连我问了什么都没听见。我深吸一口气,按捺着脾气,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佩儿愁眉苦脸地想了半日:“背过身去,不能冲撞了娘娘……然后趁她不注意,赶紧跑……?”
“跑什么跑?”我快要被她气笑了,“你有几条腿,能跑到哪里去?”
她身旁的姐妹连忙提醒她:“跪下,跪下啊!”
佩儿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动作倒是利落。
我用手帕掩着嘴,不想被她们看见我其实也很想笑。小姑娘们不管那么多,嘻嘻哈哈地笑开了。
“快起来,这会儿还没有娘娘呢,不用那么着急跪下!”
佩儿这才明白,“跪下”不是个指令,而是刚才我提出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更加局促了,顺着身旁姐妹的搀扶,晃晃悠悠地起来,只敢悄悄地觑着我。
我把手帕放下,长叹口气:“娘娘也是人,你做错了事,她也不是不会体谅。只是切记做什么事都大大方方的,若都像你这样鬼祟,只怕没有错,也成了错了。”
佩儿道声“是”,好像听懂了我说的话,又好像什么也没懂。
我忍下想叹的气和想发的火:“算了,一连站了大半日,你们也乏了,去那边坐着歇歇罢。”
几个小姑娘还不敢歇,巴巴地看着我,直到我又挥了挥手帕,才退出房间,在竹影下的石阶子上坐了一排。
我揉揉太阳穴,仍然感到头疼。现下已经入秋,转过年去就是省亲的正日子,小丫头们连日常的行止,都还要人提点。
回想我初进将军府的时候,也并没有人教我什么,只扔了套衣裳叫我换上,就去王熙凤跟前报到了。
倒也没因为失了规矩,惹过什么麻烦。
可能那时筛选的步骤,在来都中的船上,就已经悄悄完成了吧?
目光从廊檐下坐成一排一动不敢动的小姑娘们身上逡巡过,我暗叹,这荣国府筛选丫头的方法,也算别出心裁。
一个两个,都同得势的管家们沾亲带故。最令我束手无策的佩儿,是大管家赖大的小侄女。
换人是决计不能够了,我只求她们在这当差的期间,别惹什么麻烦。
其实连我,不也是因林之孝一家的缘故,才到这里来的吗……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听到有人“笃笃”叩着院门。因院门只是虚掩,我也没起身,只扬声唤道:“请进来罢。”
竹林清幽,我的声音传出很远。
然而那人仍不停地敲着门,我心下疑惑,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又说:“这门并没落锁,请进来便是。”
小丫头们见我出来,纷纷躲避不迭,却没一个人想到替我去开门。
我摇摇头,自去开了门,却见外头是个带着僧帽,穿着缁衣的老尼。
想到前些日子园内的尼姑庵里刚刚住进了人,我也没太过惊讶,客气道:“师父前来必有要事,您何必拘礼,同我进去喝杯茶吧?”
老尼眼皮也不抬,只道:“不必了,我们是出家之人,怎能踏进俗世的门槛,喝俗家的茶?”
我并不知道出家人的规矩竟大到了这种地步,不过想想庵里住着的妙玉,也觉得一切合理,无可厚非道:“既这么着,敢问师父所为何事?”
“原也不是大事。只是你这处的小丫头们,到佛堂一带玩耍,不慎落下了一方罗帕。”
我听到此处,忍不住为自己对她们的刻板印象感到一丝抱歉。
看看人家,特地走了大半个园子来归还手帕,我却还腹诽她们规矩大、事儿多。
只是那老尼说到这里,便住了口,并没拿出什么,也没有动作的意思。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只道:“这园子里地方又大,姑娘又多,偶然落下了一方半方帕子,也是有的。只是您怎知道这帕子是我们院子里的呢?若是我们院子里的姑娘们笑闹无心,冲撞了佛门清静之地,还望师父见谅。”
老尼听了这话,倒抬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帕子一角绣着名讳,‘佩儿’,正是你们院子里的人。”
这老尼不染红尘,对我们院子里的姑娘叫什么,倒是门儿清。
我回头看了檐下的小丫头们一眼,她们正说笑玩闹,见我回头,才骤然止了动作。
只有佩儿咬着嘴唇,伸头看着我这边的动静,眼神里满是不安。
转回了头,我对老尼谦声道:“是有此人。难为老师父特地来我们这儿说一声,您看我什么时候,遣她亲自去取?”
“不必了。”老尼又撇我一眼,隐有得色:“佛堂里不染尘埃,那帕子已在佛前焚毁了。”
我:……
结论下早了,说这老尼事儿多,她事儿还真不少。
但我也不至于为一方帕子心疼:“如此也好,冲撞了神佛,虽是无心,我们也该添炷香。佛门清静,明儿我们沐浴焚香了再去,也给妙玉师父请个安。”
我显有送客之意,老尼却并无要离开的打算:“还有一事。”
院门外的树还没抽枝,我在午后直射的刺眼阳光下,有些不耐:“您请说。”
“那佩儿不唯掉落了手帕,还拿走了妙玉师父日常吃茶的一只绿玉斗。要是别的物件,也就罢了,但那斗是妙玉师父贴身之物,断不能流落在红尘之中,故而妙玉师父遣我来,请佩儿归还此斗,我们也好砸成碎末,完了此案。”
我听得忍不住皱眉,但仍笑向老尼道:“师父想是把两件事混为一谈了。我们院子里绝没有贼,您也不能凭捡到佩儿的手帕,就把丢了的东西赖在她身上。”
“何为赖?”老尼忿忿道:“庵堂的山门向来是不开的,只有那佩儿冒冒失失闯进来,撵她她才走。若不是她,难不成是妙玉师父自己藏了斗?”
说完,她抬起头来瞪着我,我平静和她对视,她却又低下了头,转着手里的佛珠,连道“阿弥陀佛”。
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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