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咧,易三丫已经半死不活。易赖皮家里房屋好几间,她却自小住在柴房里。现在天气还冷得很,不是柴房里还有些干草,就算没饿死,迟早也得冻死。”
易青与易大牛在堂屋桌上写功课,韩氏与沈三娘坐在一旁纳鞋底说闲话。
“都是一家子黑了心甘的,你说大张氏是她亲娘,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没半点心疼。我看不过眼,抓了把米熬了碗粥给易三丫,她回来一把抢过去,也不怕烫,跟饿死鬼样一口气喝得精光。我那个气,当时就与她打了一架。”
韩氏嘴角破了一块,脸上也被抓出几道血痕。她摸摸嘴角,嘶了口气,叹道:“郎中说,易三丫身子骨太差,养好也活不长。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见到就不会难过。没了这家子在村里,以后可得清净不少。”
易赖皮被除族赶出了村子,易老二怕他狗急跳墙,也没有赶尽杀绝。让他把值钱的家产全部带走,田地也被几户人家凑钱买了下来。
听说易赖皮一家去了县城,放言说去城里做买卖,他还看不起易家村这破地方,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易青家的地赁给了一户老实的人家耕种,正好赶上春上播种的季节,她上学堂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那家人勤快,田已经平整好蓄上了水,只等着插秧苗。
韩氏说话,沈三娘只需偶尔附和几句,她便能滔滔不绝说下去。
她手上的针在头皮上刮了刮,看了眼认真写大字的易青,又见旁边的易大牛不时抓耳挠腮,小动作不断,脸上顿时愁容满面。
“你家阿青真是乖巧懂事,大牛比他大,给她提鞋都不配。在家里让他写大字,真是比啥都难,也就在你家,有阿青对比着,他还能稍微坐得住些。”
沈三娘笑着道:“阿青以前也坐不住,写一会就跑去逗大黄玩,是大牛兄弟在,她才多坐了会。”
韩氏听到易青跟易大牛差不离,心中郁闷总算散了些。见沈三娘坐在凳子上,姿态闲适,面容秀丽,只怕有些大户人家的闺秀也不能比。
她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道:“婶子托大多句嘴,你还年纪轻轻,不如趁早再寻个懂得心疼人,待阿青好的嫁了,也能帮着你一把。你再能干,可终究是女人,家中里里外外都要你操持,哪是女人该过的日子。”
沈三娘眼眸微垂,说道:“婶子都是一片好心。我倒没想着再嫁人,一心把阿青拉扯大就好。婶子以后听到有人若是要给我保媒,劳烦婶子帮我直接回了。”
韩氏万分可惜,摇摇头道:“这一个人过日子没劲得很,你我都已经成过亲,知道这成亲的妙处。阿青虽然懂事,儿子可与男人不同,劳累了一天,枕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这心啊,比吃了蜜还要甜,啥辛苦都值了。”
沈三娘笑了笑,认真地道:“婶子说得对,你都是为我好,我也领你的情。只我真没有再嫁的心思,把家里的这点事弄清爽,阿青能平平安安长大,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韩氏见沈三娘坚持,也就没有再劝,转而说起了别的闲话。
易青虽然在写大字,耳朵却伸得老长。她听到韩氏劝沈三娘再嫁的话,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沈三娘不过二十出头,让她一辈子守寡也太残忍。从她平时的手段以及言行举止,易青觉着,不说大周,至少她见过的男人,没一个配得上她。
若是再嫁给远不如她的男人,还真不如不嫁。听到沈三娘软着话语,却坚定拒绝了韩氏,那颗提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转而又替她感到难过。
韩氏还算开明善良,话里话外都是女人再能干,也比不过嫁个好男人。其实这种观念在她以前的世间仍然存在,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个说法被好多人奉为真理。
易青不能说谁对谁错错,个人选择而已。沈三娘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周人,却想着女人与男人齐肩。
易青觉着,她肩膀上的压力,重得几乎手臂都难抬起来。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间三年过去。
易青开始跟着顾夫子学浅显的经书时,他的方式是先教诵读,再背诵。待背得熟练了,再解释其义。
经书拗口,上下句易青从能理解的字面意思去看,毫无关联。她的记忆力虽好,开始也背得磕磕巴巴。
背了几次之后,易青试着让顾夫子先解释整本书的含义,待她理解之后,再背诵就容易得多。
三年下来,易青勤学苦读,早就把六经背得滚瓜烂熟。学堂其他的同学,连《论语》都没学完,她已开始学习《四书》。
大周的秀才试,比起前朝容易了许多,前朝还要考策论,大周只考明经,也就是四书五经。
秀才考试时,第一关先考默写,根据考卷上的内容,默写出下一段。
第二关则是考官从四书五经中随意抽出一段,让考生背诵全文。
所有考试内容,最主要是看考生能否熟读背诵。尤其考生在考场上的心态,若是紧张或者怯场,脑子一懵,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考试内容太浅显,易青自认为临场应变能力还行,只要没有大的变故,考秀才是十拿九稳之事。
不过她也不敢打包票,从考试内容来看,她终于知道,为何高知县可以点那么多有关系的秀才出来。考官是县里指派,加之这种考试方式,要作弊实在是太容易。
虽然高知县早就被调走,新来的何知县风评还算好,易青现在对大周了解更深,再没以前天真的想法。
寒门与权贵之间,隔着的不是科举,而是天堑。中间的鸿沟是权贵几代的积累,这不是寒门一朝一夕能跨越过去。
比如对四书五经的释义,不同先生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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