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看罢了信,悲从中来,不禁潸然,几滴泪水溅到纸上。姜皎心头一惊,生怕毁了书信,连忙伸手去揩。
沈质玉捉过她手,轻轻摩挲,道:“重新誊写一份,这份还留与戚冯氏。”
姜皎勉力笑笑,道:“是。”心中叹道:“我终究没有妈妈和玉纹姐姐这般心志。”
沈质玉又道:“戚其嘉之死必有冤屈,只是口说无凭,不能要靠这封信来翻案。”
姜皎道:“那该怎样?”
沈质玉道:“我已遣人回戚其嘉老家。”见姜皎瞪大双眼紧紧盯着自己,接着道:“开棺验尸。”
姜皎道:“你怎么知道戚其嘉必然冤死?又怎么知道尸体有问题?”
沈质玉道:“且不论受冤而死之人,但说这些人的家人,至亲已死,他们只靠一口气撑在胸中,只为伸冤之故,这样的人的眼睛,我能认得。”说着便望着姜皎,姜皎知道他正说自己,眼眶又是一红,又听他道:“再说尸体,世人虽作恶无算,但要伪装自缢,不过下毒一计,官场中更是惯用此法。”
姜皎点点头,道:“你是什么官儿?见了这么多。”
沈质玉摇摇头,笑道:“人们常说如今都督多似狗,职方满街走。我只是个闲人。”
姜皎心知他故意遮掩,也不再问,又道:“验尸的人何时回来?”
沈质玉道:“最快也要晌午之后,不必着急。”
姜皎道:“我不急,戚先生和冯姐姐可等不及啦!”
沈质玉心道:“你可又知道世间还有多少人等不及……”将头放在姜皎肩上,道:“你昨晚没休息好罢?去睡一下?醒来就回来了。”
姜皎一时无事,只得听了,转身去姜翳房间看了一圈,见他仍面朝墙蜷着睡觉,于是又回了沈质玉房。沈质玉从身后抱着姜皎,将头搁在她肩膀上,姜皎偏过头去挨着沈质玉侧脸,二人相互纠缠依偎,一时竟睡得香甜过分。待再醒来时,已是黄昏,缭兰轻叩沈质玉房门。沈质玉登时醒了,伸手给姜皎盖了盖被子,道:“进来。”
缭兰道:“主人,回来了,是,下毒。”
忽听轻叹一声,沈质玉转过头去,姜皎早也醒了。
姜皎道:“怎么回事?”
缭兰又转身往门外招手,两个身穿短打衣裳的男子走进来,一齐向沈质玉行礼,道:“大人。”
沈质玉点头示意,二人中一人上前,道:“尸骨自颈部以上呈深黑色,往下渐褪,可以推知毒药剂量甚猛,下药者非取人性命不可。”
沈质玉道:“死得很快。”
那人道:“是。”
沈质玉又点点头,道:“没多受折磨,也好。”又问道:“尸体现在何在?”
那人道:“属下已妥善收理,戚氏坟冢也趁夜收拾如初,以防多生枝节。”
沈质玉道:“做得不错。”又挥挥手,缭兰带着那二人退出了房间。
姜皎道:“现在呢?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
沈质玉道:“是。”又转头道:“研墨。”
姜皎再无不从,连忙拿起墨锭,道:“你要写信?”
沈质玉道:“嗯。”一面拿起笔来,一面道:“若要等寻常章程办理,只怕还需半年。”抬头对姜皎道:“你说戚其嘉和戚冯氏等不及了,是不是?”
姜皎重重点头,偏头去看沈质玉写信,见他正写给都察院,洋洋洒洒,片刻写就,落款只一个沈字。随后将笔搁在一边,正是那只姜皎曾在乌疆沈质玉帐内见过的笔。沈质玉又将书信封好,信上盖了章。
姜皎拿起笔,念道:“初、荣,是谁?”
沈质玉拿过笔,仍放在桌上,道:“一个……妹妹。”
姜皎瘪瘪嘴,道:“好哇,红袖添香不嫌多,越多越香。”
沈质玉道:“香蜡纸钱的香么?”姜皎一时愣住,又沈质玉道:“这妹妹已经故去了。”
姜皎连忙道:“对不住,我不知道……”
沈质玉插话道:“将此信送至驿站,你我能尽之人事便已尽了。”说着又咳了咳,缭兰立即从门外进来,道:“主人?”
沈质玉将信递给缭兰,道:“送去驿站。”
缭兰点点头,正要去接,姜皎从中截过,道:“让我去送!”又转头对沈质玉眨眨眼,道:“求求你。”
沈质玉道:“好罢,缭兰送你?”姜皎摇摇头,道:“我一个人。”
沈质玉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拿给姜皎,道:“驿站的人看了玉牌就知道了。”
姜皎见玉牌上雕刻着一只单足而立的鹤,玉姿俊逸,接过揣在怀里,闪出门外。过了一会儿,沈质玉又偏头往楼下石板路看,见姜皎正蹦蹦跳跳往前走,心知她这一刻是真的快乐,但终究不放心,于是对缭兰道:“你派贺缺去,他对此处相熟,远远跟着便可。”
缭兰应了,也出了房门。
姜皎一面走,一面跳,折一枝柳儿叼在嘴中,走过石桥,走过蒸汽氤氲的包子铺,大娘唤她:“小姑娘,吃包子么?”
姜皎摇摇头,道:“谢谢啦!我很饱!”心道:“我的心是饱的,从没这么满满地饱过……”
姜皎往驿站送了信,又往回走,再行至石桥。日暮无云,秋水潺潺,波面簇簇。
姜皎在桥上站定,一只鸟儿排云而下,掠过姜皎肩头,又掠过河面,徒乱波心。姜皎见了这只孤鸟,一时想到:“我也不羡慕精卫,我的沧海我自己填。”于是扑通一声往河中一跳。她的满腔欢喜无人诉说,只想在这桥上大声呼喊,却又忧心惊动行人,只能这样发泄一番。姜皎将自己下潜于河中,心中大声道:“爹爹!妈妈!我帮了两个好人!老天爷没有眼睛!我帮他睁!你们能看到吗?你们想我吗?我很想你们,我想到天上来,我记得爹爹说天上差乐,不苦,是不是?这里很苦,但你们的女儿能忍的,她可以七十二变,可以做牛,可以做马,做爹爹落在人间的江南铁笛,要倚一枝香雪,吹彻玉城霞……”
姜皎在水中紧闭双眼,将心中的话都说遍了,泪水流在河水中,谁也瞧不见,爽快极了。姜皎再抬起头来,一旁竟还有一个人正扑腾。
姜皎道:“你是谁?”
那人三十岁上下,精干身材,道:“我是……我是沈大人……小的贺缺”
姜皎心下了然,道:“你以为我要死啊?”
贺缺道:“我看姑娘扑通一声跳下河,真是吓得小人要死!”
姜皎偏偏头,道:“我才不死呢。”说着往岸边游去。贺缺也在后面跟着上岸,叹道:“姑娘行为……异于凡人……果然……难怪……”
姜皎道:“说话说完行不行?”
贺缺笑道:“是,我是说姑娘不是凡夫俗子,难怪沈大人倾心于姑娘。”
姜皎心中得意,粗声粗气道:“是么?他怎么倾心于我了?”说罢,目光远望,一面支着耳朵听贺缺说话。却见不远处另一座石桥上一个老妇人正拉着板车上桥。
贺缺正要说,姜皎又道:“那个老婆婆上不去。”语罢,那板车后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人快步上前,拿过老妇人身上的绳索,抬足之间,便上了石桥。
贺缺又要说话,姜皎又道:“那是个锦衣卫?”
贺缺道:“是,千户大人。”
姜皎道:“千户……”又转头道:“他在这做什么?”
贺缺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近日江陵……为着一桩秉烛夜谈之案,满城风雨!”
姜皎奇道:“什么秉烛夜谈?”
贺缺见姜皎双眼闪烁,十分好奇,于是低声道:“某日夜,有书生四人,于密室饮酒。一人酒醉,谩骂这个……朝中大官……纪千岁,其余三人不敢应声。骂声未歇,番役破门而入,将四人拘捕。东厂派锦衣卫前往江陵,将四人斩杀,以儆效尤。咱们江陵知县想向纪千岁讨个好儿,当夜就杀了三人。这位千户大人昨日将至,却说纪千岁改了主意,要将剩余这人放了。”
姜皎道:“那就放了?”
贺缺道:“自然放了,这位千户大人是当朝皇子面前的红人,属下无不相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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