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灼把车开到了空气还算好的地方。
怕悯希出来以后找不到他,他停好车,走出来在车边站着。
他靠在车门上,身躯微弓,指尖夹着一根烟,没点燃,光夹在手里。
黎星灼把手机摁亮,余光见有一只白狗经过,挑眉冲它抬了抬手指:“哥们,来一根?”
白狗鄙夷地从他身边走过,理都不理。
黎星灼意兴阑珊收回目光,划动屏幕,手里的烟一直没点。
他其实不抽烟,黎星灼看着很会玩,其实私下里烟酒都不沾,但他有时会出没一些公众场合,为了杜绝别人递烟,就养成了把烟夹手里的习惯。
掌心托着手机,黎星灼不停往下滑,刷到的东西都没往心里去。
直到看见有人在十分钟前发出来的一张照片,上面的文字写着:今晚在宴会上拍的,有谁认识?
这人黎星灼没印象,估计是以前去谁的酒局随便加的。
但图片上的人他却很熟,脸色很红,倒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醉得东倒西歪。
黎星灼盯那张照片盯了片刻,心想果然挺一般的,然后长按保存。
继续下滑。
黎星灼皱眉,在一条评论着“裤子穿这么短,什么成分”的人下面回复:兄弟,要不要考虑打个唇钉?
那评论背后的人显然知道黎星灼的家底和名声,瞬间受宠若惊地秒回:之前没想过,不过黎少爷都这样说了,不打我也得奔着助兴去打一个,黎少爷推荐哪种?
黎星灼回:把上下嘴唇都钉上的那种。
那人回了什么,黎星灼没看见,他的注意力被一台疾驰进来的车吸引。
那车是首发版,价值三百万左右,在他眼里不算贵,但也是台好车,料想里面的人也是个有头有脸的。
车门很快打开,下来三四个年轻人,黎星灼目光在最后下来那人身上停留了一阵。
那人唇峰削薄,鼻梁高挺,眉眼间流淌着不知深浅的笑意,让黎星灼不太舒服,他又是个没好奇心的人,很快收回视线。
而在他转身重新上车的那一刻,那几个年轻人笑嘻嘻踩过地上的水洼,转头道:“恺封,你爹真让你送合同过来给谢宥?”
被叫做恺封的男人笑而不语,旁边勾着他肩膀的人则大咧咧替他答:“是啊,群里不是说了?他爹不想见谢宥,让恺封过来和谢宥谈,给九百万,让谢宥离开这里,滚回他的小县城。”
“九百万,那穷酸鬼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吧。”
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别说九百万,我估计他连百元大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手里只有五块十块的哈哈,他恐怕都不会手机支付吧?”
“哎哟快别说了,都要把我笑死了……恺封,谢宥家是哪间?快点谈完让他滚蛋,晚上还有局呢。”
谢恺封没参与到他们的嘲讽里,只是嘴边一直挂着仿佛度量过的微笑,闻言,他抬头看向前面一处房子。
几人顺着一起看过去,人都有窥私欲,看到房子后的第一刻,这几人都往窗户里望。
谢恺封也不例外。
谢恺封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谢宥正在里面修台灯,这次,他也下意识朝桌子旁边看。
然而当他目光穿过窗户时,却没看到正在修台灯的谢宥,也没看见忙前忙后的谢宥。
他看到的,是坐在椅子上的谢宥……还有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
谢恺封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视线几乎是不受控地挪动,钉在了某一处。
当仔细看清了那张脸后,谢恺封喉结一咽,发出了极为明显的吞咽声,身体在短短一秒钟内发生急剧变化。
好似有一头凶兽在胸腔里孵化了出来,想要冲出去见什么人,头颅疯狂地碰撞着四周脆弱的粘膜,嘴里滴下粘稠的涎水,滴答滴答地,一点点掉在地上。
谢恺封被撞得呼吸不畅,面上表情却还是丝毫没有变过。
他沉默着,听到旁边的人嘴里传来喃喃声:“谢宥身边那个人是……”
-
……
谢恺封不是谢宥的亲哥哥。
谢长山精子质量低,在外,他坐拥的谢氏集团独占鳌头,在内,他却只是一个可悲又可叹,终生只生下一个亲生子嗣,此后再没有任何血脉的可怜男人。
他注定是没有子孙福的,唯一亲生的孩子也早在八辈子前就被拐走。
在那以后,谢长山受到了刺激,不顾别人眼光,整日尽往家里带不三不四的人。
谢恺封的母亲是这群与他厮混的人中的其一,她上位的手段很不光明,但也着实很有效,靠捏造出的高素质家世和妖娆身段,她成了谢长山的女人,谢恺封成了谢长山的儿子。
但在谢长山看来,谢恺封是个和他毫无血缘,随时可以吃里扒外的野种,不是珍宝,而是不知底细的小狼,谢恺封成长过程中,前五年从未得到过谢长山的父爱,唯有这两年,他不僭越不肖想,逐渐展示出不可取代的商业才能,谢长山才慢慢对他投来一点眼光,一点关怀,一点宠爱。
尤其这半年来,谢长山已经让他参与到集团的核心,甚至前不久才当着所有高层的面宣称他是自己无比看重的儿子。
儿子、儿子,谢长山那么薄情的人,嘴里也能说出那样的话,眼看谢家的所有他即将唾手可得。
可这个时候居然突然跑出来一个许睿,说找到了谢长山二十年前被拐走的孩子的下落,就在一个小县城里,成绩优异,性格稳重,不日就能下飞机回到谢家。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谢恺封心脏里不受控地涌动出了无穷无尽的恶念,他明明已经占据谢宥十多年的安逸与奢华,从没经历过风雨与尘暴,可他依旧对这个没见过面的谢宥产生了极端的恶意,他想杀了谢宥、想分尸、想投湖,怕谢宥被认回来后,抢走他好不容易争来的一切。
可谢恺封既然能摆脱野种的标签,自然心思比旁人重,他表面还是宠辱不惊,还能当着谢长山的面笑眯眯地恭喜他,而私下里,他却暴怒地派出自己的人,去调查谢宥的生平。
这场调查一直到谢长山不知为何突然宣布不认回谢宥后,也在持续性地进行着。
谢恺封掌控着谢宥每天的行为轨迹和动作,知道他在和谁接触,每天都干了什么。
所以,当谢恺封看向谢宥家的窗户时,自然也就第一时间认出了,里面那个窝坐在沙发上的人是谁。
和他不认识,却又和他站在统一战线,对谢宥同样深恶痛绝的叶悯希。
按照谢恺封了解到的叶悯希这段时间对谢宥做的那些事,他想叶悯希出现在谢宥家里,应该又是要羞辱他、作践他。
说不定是正逼着谢宥给他打洗脚水,又或是正要求谢宥给他捶肩揉背——本该如此,理应如此。
但为什么……
谢宥家的门隔音极差,却碍于距离过远,谢恺封和旁边这帮人都听不见里面的两人在说什么。
他们唯一能看见的,是谢宥与叶悯希面对面坐着,叶悯希茫然无比地望着谢宥,两人之间是别人插足不进去的诡异氛围。
根本不像是在吵架。
缩在沙发里的人很小、很弱不禁风,头发却如泼墨般的乌黑,时不时扫过如羊脂玉般柔腻的后颈。
谢宥不知在对他说什么话,他很是紧张和忐忑,按在膝盖上包裹住软肉的双手时而握紧、时而松开,那丰满的皮肤就在他指尖下鲜活地凹陷和回弹。
他两条修长的腿并得死紧,害怕一分开,就碰上两边谢宥的腿,客厅中央的灯投下来,在他腿上映出薄如蝉翼的暗光,粗糙一看,像包裹住腿肉的黑丝,淫靡又充满诱惑。
谢恺封眼神不知不觉暗沉,他之前看过叶悯希的照片,但竟不知真人看起来是如此的软嫩,丰盈,皮肤酥弹,整具身体充斥着令人销魂的吸引力。
旁边一人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开口问道:“恺封,怎么说,我们是直接进去?”
另一人以前跟谢恺封来过一趟,此时语气微妙:“谢宥那回看着警惕心挺强的,没走近就看过来,都吓我一跳,今天怎么连窗帘都没拉,也没注意到外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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