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真的是服了自己的爹爹了。
就说去年冬日,他老人家送了头羊来,她一时兴起烤了,同门倒也喜欢。后来,她也就跟管家随口提了一提,谁曾想,这话落到唐员外耳中,登时当作件大事。刚入秋时,他便派人去塞上选好了肥羊,再一路小心喂养运回了杭州。如今,这十来头羊就聚在岫隐门的后门冲着唐苏直咩咩,咩得唐苏脑壳疼。
片刻后,咩咩声便传遍了岫隐门,掌门的脑壳也疼了起来。这么多羊,单宰杀便是一番大功夫。无法,只得先圈在厨房外,改日再说了。
然而,掌门终究还是失算了。养了不到三天,就有一夜北风大作,吹倒了圈羊的竹篱,第二日一早再看,大半的羊都跑没了。要说跑就跑了,可这羊无处可去,想来只能往后山……
这可就不得了了。
岫隐门的后山,乃是江湖闻名的神仙幽境,况还有涤月峰这般的门派圣地。先不说满山花木被啃完了该怎么办,只说他日有武林同道前来拜会游赏,冷不丁窜出头肥羊来,颜面何存?
一时,门派上下如临大敌,弟子们慌忙进山捉羊,不在话下。
至于唐苏……
什么叫做始作俑者?什么叫做罪魁祸首?唐苏心里一万个明白,不等众人出声,她已然整齐装备,一溜烟进了山。
站在山路上,唐苏满心都是舍我其谁的风发意气。放眼门派上下,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这粗活。更不说她成日混在后山,比自家后院还熟上几分,必定是手到擒来!
……
一个时辰之后,唐苏坐在石阶上直叹气,风发意气也凋零得差不多了。
她看看四下,入眼只有一片萧条,别说是羊,连羊毛都没得一根。如此空旷寂寥,恰与她此刻的失落合衬。
“会去哪儿呢?”她不禁低声自问,转而目光便被一径小路吸引。
她一拍大腿,茅塞顿开。
羊是畜生,自然是往草木幽深里去了,哪有跟人一样走石阶的?
事不宜迟,她跳起身来,一头钻进了小径里……
……
冬日天短,阳光早早匿去。日落不多时,又零星飘起了雪花。
沈泓站在花厅廊前,看着濛濛夜色,表情万分沉重。
入山捉羊的弟子皆陆续回来了,只差唐苏。花厅桌上还留着她的晚饭,摆了多时,早已凉透。早知便该拿回厨房,在灶上温着……
沈泓正想些有的没的,就见掌门夫人同顾沄一起走了过来,还未等近前,夫人便问道:“甜儿呢?还没回来?”
沈泓无奈,正想安慰,却听顾沄开了口,道:“娘亲别操心了,后山并非险峻之地,又无猛兽出没,再说了,唐师妹是山里玩惯的,料也没事。况且今日她又带齐了家伙,只怕这会儿窝在哪里烤羊肉吃呢。”
“别瞎说。”掌门夫人皱着眉,嗔道,“夜里不比白天,何况又下了雪,若是困在了哪里……”
掌门夫人话到此处,便不敢往下再说,只摇头一叹。
沈泓见状,便道:“师娘放心,我这就去寻一寻。”
掌门夫人有些犹豫,迟疑了片刻,握了握沈泓的手腕,道:“小心些,山路不好走。”
沈泓点头,提灯出门,转眼走远。
顾沄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轻笑:“伞都不撑,急什么……”
掌门夫人听得此话,面露担忧,但不等开口,顾沄却心领神会道:“我可不去送伞。”她噙着笑,伸手借了几片雪花,轻飘飘地又补一句,“多扫兴呀。”
……
竟然忘了伞。
沈泓意识到这一点时,衣衫已被雪沁湿,清寒渗入,隐隐刺着肌肤。
急什么?
他自问一句,但心底微微的焦躁,又转眼被担忧磨去。脚下山路湿滑,眼前深林幽暗,也不知要找的人现在是怎样的处境。他有心呼唤,但转念又想山中多回音,若听岔了误定踪迹反倒耽搁。若是白天,也可去高处望一望再决定。可现在天色幽暗、又兼飞雪,万物不过模糊轮廓,即便飞身凌空,却又如何能看清?
沈泓略将焦躁压下,细细思索起来。诚如顾沄所言,唐苏对后山地势甚是熟悉,若真是找了地方窝着,该是有遮蔽又背风之地。后山并无洞穴,虽有许多亭子,却难隔风雪,如此想来,就只有山南那处崖广了。
他想到此处,转身寻路往南坡去。
山南地势略险,修路太过耗费,只有几处前人攀山的小径可走。可即便有小径,也因久无人走动,已然草木横生。沈泓满心后悔没带上件兵器,无奈,只能以手拨开杂草、用脚踩平枝桠,艰难开路。但没走多久,他便注意到脚下渐渐开阔,四周草木有被踩踏劈砍之迹,显然是有人经过。他心上一喜,快步向前,片刻之后,便见崖广。
这处崖广连着一段栈道,原是先辈开山时留下的休憩之所。虽不大,却可遮风避雨。如今里头亮着融融火光,想来他要找的人也在其中。
沈泓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视物艰难,直接运劲飞身,险险踏过栈道,落在了崖广之前。
沈泓出现的时候,唐苏正烤着火,手里捏着个栗子、嘴里咬着个香菇。见到沈泓,她满目吃惊,一时连咀嚼都忘了。
沈泓的目光一动,略将周围打量了一番。
唐苏的家伙果然带得齐全:柴刀、匕首、小锄、麻绳、火镰、水囊、斗篷……但凡用得上的,统统都有。所以,砍柴生火很是容易,削竹子做成水罐和签子也没什么难的。这个季节,后山枯木上多生香菇,地上亦落着许多栗子,稍微采集,便够一餐……
唐苏这边,看着沈泓眉头紧皱、神色凝重,满心都是惶恐。
说起来,雪刚下起来的时候,她是打算下山的。但就是这么巧,找了大半日也不见的羊,就在天暗下来的时候纷纷出现。到底责任为重,她顾不得许多,奋力抓了几只。待到那时,贸然下山已然危险。纵然她认得路,但这薄雪一积,若不小心滑上一跤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可巧正在山南,这处崖广离得不远,便赶着羊过来避一避。若这雪停了,或还可寻路下山。若是不停,安全起见,就只有窝到天亮再说了。
这番判断,怎么看都是对的。但其中有一点,却大错特错——
夜不归宿,她家大师兄不生气才怪。
唐苏想到此处,直接吐了嘴里的烤香菇,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张口就要说话。但不等她那一句“师兄你听我解释”出口,沈泓却先一步开了口:
“打扰了。”
平静冷淡,恰似平常。
“诶?”唐苏还没想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就见沈泓转了身,轻快地踏进了夜色里。
唐苏一头雾水,也顾不得许多,忙追了出去。
“师兄,你听我解释!”
听这一声喊,沈泓步子一顿,长长叹了口气。他回身,就见唐苏几步冲了过来,不等站定,就急急说道:“我不是有心夜不归宿,这不是下雪……”
“你不用解释。”沈泓将她打断,满心的焦躁早已作了惆怅,露在面上却只是微微蹙着的眉峰。他尽量用最平淡温和的口吻,若无其事地对她道,“如此天气,你不下山是对的。只是师娘不放心,遣我来寻一寻。你既然没事,我便回去了。”
唐苏本以为一顿斥责是逃不掉的,不想沈泓这个态度,倒比生气更叫人害怕了。她看着沈泓的脸色,斟酌着道:“要不,我跟师兄一起回去吧。”
“不必。”沈泓看了看她。大约是火烤久了,她的脸颊微红,裹着斗篷,一副暖呼呼的样子。“外头冷,快进去吧。今夜一切小心,明日若雪不停,就还在此处等,我带人来接你。”
听他这话,唐苏忽然注意到了一些事。天冷雪大,可眼前的沈泓并未打伞,甚至连外袍都没穿。一身单薄衣衫染了些许污泥,又有几处残破,想来是穿过草木杂生的蹊径所致……
唐苏不禁内疚,又斟酌了一番,道:“要不,师兄也别回去了?”
沈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胡闹。我不回去如何复命,倒还让师娘多担心一个人不成?”
眼看他转身要走,唐苏心想多少也该把斗篷给他,刚要迈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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