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有所居
要说宋世诚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因为当初囊中羞涩,贪图便宜的买下了现在这栋宅子,这栋被武将世家环围在其中的“书香小江南。”
宅子并不大,普通的二进制。
倒座房的前院,以方莲雕刻为主的垂花门为界,两侧的抄手游廊巧妙的连接了东西厢房,东西耳房和正房在内的五个房间的后院。精致,紧凑且小巧,再加上霜色的整体外墙砖和鸦青色调的屋顶。外有古朴深远的幽静,内有一步一景的雅致。再结合上去朝堂点卯步行仅需三刻多钟的地理位置,简直无一处不完美。
宋世诚亲自实地探研过的,如果是按他的步量来算,宅子离宫门最多两刻多一点的时间就能到达,当然,要控制在两刻钟以内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宋世诚有这个自信。毕竟自己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一想到未来的每一个晨起,都能较大多数匆匆赶路的同僚们更多的在床上躺上那么一会儿,真的就是内心无比的惬意。
说来是心酸,也是傲娇。
宋世诚从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子,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间地头,站直了身姿,昂起了头颅,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繁华京都,走到权力中枢的朝堂之上,拥有了踏进景祥殿参与朝事的资格。
这一路的个中滋味,不予论说。
志气能够弥补一切,却唯独替代不了金银。
宋世诚从来不会视后者为阿堵物,也从来不会自命清高的避口不谈。可刻在骨子里的取之有道,和天生自带的不擅经营,让他都已经官居三品了,还是靠着租赁房屋过活。
要说京都靠租赁房屋的并不只他一家,可谁让他是最让人厌恶的御史大夫呢。
对部门内的自己人不能随大流坚定清高自傲作派,有着他们看不上的市井之气;对部门外的犯错者又不能趋炎附势圆滑处事。
就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左右都靠不拢的成了朝堂上的独自一派。哪怕已经是御史中丞,哪怕得皇上青睐。
孤直之臣的路看似荣耀,一路走来,各中的艰辛,只有自家知道。
简单来说,本来得皇上看重,赏赐并不会少。
类似漏个手指缝就能吃穿上一世的重赏,宋世诚也侥幸得过两次。
等实物到手了,却发现不是有着“御赐”二字,就是有着“内造”标识。统统都是那种可以世代相传,唯独不能流通交换的宝物。
这样的宝物怎么办?
只能搁家里。
能观,能赏,能供着,却唯独不能换来半袋米粮得以渡日。
也不是没有私下交易的,但是宋世诚有贼心,没那贼胆呢。
甚至有一次皇上赏给其母亲的蜀绣,因其做工的不易,没有烙上印记,都被一传旨的宫人重点摆在明面上“暗示”:这个可是特赐,寻常市面上可是不易得见的。
都是聪明人,宋世诚也明白,这是在被故意为难呢。
你不是能吗?你不是到处纠人小辫,浩然正气么,生活行为上寻不了错处,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还是可以尝试尝试。
小鬼难缠呀!
京都之大,居之不易。
刚获升迁信息,也曾意气风发的带了家人一同上京。那时是真的书生意气,踌躇满志。多年的寒窗,学得文武艺,终是成功卖与帝王家了。
京都啊,多少颗人心之向往。
等到点滴生活下来,单租房,俸禄就去了三分之一。
交通费因为每日干扁的钱袋子换成了提早一个时辰起床出门的步行。
自己的衣裳还有朝廷匹配,老母亲和娘子的,在婆媳逛了三,四次成衣铺后,连半匹布料都楞是没敢往家带。
高昂的很均衡的菜价,成功让三人缩衣节食愈发清俊。
终于,在娘子成功怀有身孕,且冬季即将来临之时,婆媳二人一拍即合,只作告知,不接受任何反驳的决定回乡待产。
美其名曰回家守好老宅,实则是为着逃避即将需要的大笔炭火费。
宋世诚的内心是酸楚的。
一朝得势,活生生的现实与想象中的差距,让自己最在意的亲人们,连增添一件体面的衣装都难以实现。
朝政上的意气风发和琐碎生活中的尴尬窘迫形成鲜明对比。
“再等等,将来……将来,会越来越好的……”宋世诚自己都不太能说服自己。
然后开启的单身生活,确实能节约不少。
至少房屋的租赁费省下了,督察院的馆舍也还不错。
然后凉水干馍就能对付一顿早餐,中午就去没几人会去的衙门公厨吃个免费廊餐。
偶尔参与聚会,管他旁人眼光,就闷头过节似的只顾敞开了吃。
下属们统统都以有这样的带头老大而羞愧不已,其他部门官员更是看笑话似的嘲讽评判。
可是又怎样呢?
挡不住宋世诚的步步高升。
不到四十岁,正三品。
多少人一辈子极致拉扯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当初成为回乡借口的长女已经豆蔻年华,这么多年以来,时不时的和母亲搭了顺风车,上京探亲。
每每这几天,就是宋世诚最为幸福的时刻。
毫不夸张的说,在他能力范围内,京都所有好吃的,他们吃过;好玩的,他们逛过;就连各种不同的客栈,驿馆,他们也都挨着挨着住了个遍。
就这样,一晃数年。
久到宋世诚都要觉得,能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也是很不错的时候,老家的妻子传回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近来寡母身体每况愈下,且情绪淡漠平静,大有“儿已出息,以慰祖先,使命完成,思念亡人”之意。
宋世诚七岁丧父,寡母仅凭其留下的几块农田完成了几乎不可能达成的供给出一位学子的壮举,天堑般的阶层跨越,其中的艰难困苦,是完全难以用语言表述。
眼见得儿子已然成家立业,事业有成,并且日益趋向稳妥,这个时候老人家的松懈撒手,可不是宋世诚想看到的。
可自己和妻女可以随时更换房间,母亲那里,却是不可行的。
寻一稳妥的住所,子欲养且亲还在,成了眼前的当务之急。
就在宋世诚一筹莫展,唇角起泡之际,一位即将赴任地方为官的同僚小心翼翼的上门询问:他有一小院想出售,不知大人可有购宅的意向。
购宅的话,肯定是有一想再想的,但是只在梦里,现实中宋世诚就算是对着妻女许愿时都没敢吐露半分。
有时候画大饼能成,但要画出御赐宫廷酥就没有那个想象力了。
同僚看宋世诚抿紧的嘴唇,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忙结结巴巴的进行了一番解释和游说:
年少时有出息,成为了一族荣耀,族人为表祝贺所以馈赠……
宅子不大,只有两进,小是小,但该有的都齐全,而且胜在位置优越,
银钱好商量……
感谢上官这些年的照顾云云,宅子卖给上官也算是有缘……
弯弯绕绕了好半天,宋世诚才弄明白,这是想处理给自己,除了结一份善缘,讨好上级,还想让自己顶着官大几级的名头,压一压族中子弟的觊觎,也让族老们对房子的处置毫无怨言,可谓一举多得。
听了简单介绍,宋世诚早就怦然心动了,这不妥妥的天上掉馅饼嘛!
按耐不住,立马起身随之实地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是除了年轻时初次见到妻子时的眼前一亮的眼前又一亮。
要说宅子完全无懈可击也不全是,至少在那一片区域里,一溜儿烟的大红大绿建筑中,这栋有着书院气韵的宅子显得有点特立独行的格格不入。
“就好像是被无数老鸨虎视眈眈打量在中央的娇弱闺秀。”
不知道怎么搞的,宋世诚看到宅子第一眼满意过后,脑子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也就是因为这不伦不类的调调,让文臣看不上,武官欣赏不了。
瑕不掩瑜嘛,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至于同僚口中简单提起的武官们不太好相处,宋世诚想的很通透。
周围全是武官住所并不打紧,自己也不是纯粹的文人。
拉弓射箭拿不出手,耕锄播种可是一把好手,于世人眼中的武夫子也相差不了多少。
把后院辟出一块地,种上四季小菜,自给自足不说,还再也不用担心那群老学究跳出来指责自己有辱斯文。
宋世诚老早就想这样干了。我的地盘我做主嘛。
作为农户的儿子,他打心底里看不上让土地空着的行为,那种仅供观赏的花儿呀草的,也是真正的浪费。
无怪乎都为官那么些年,宋世诚还是被人背地里称为:“泥腿子德行!”
不是说武将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想来应该不会像文臣那样,有多管闲事的在耳边唠唠叨叨什么有辱斯文之类的吧。
至于外面建筑风格的不和谐,关我内里的自在逍遥何事?
最最主要的是,当自己表达了手头拮据后,同僚居然同意先只收三成银钱,余下的以每月俸禄抵扣。
甚至连那三成的银钱都暂时可以先付上一成,余下两成还等他回去卖了田地再给补上都行。
唯一的要求就是需先将过户手续完善了。
这简直不亚于天上掉馅饼的事。
这么好的条件,简直没有坦坦荡荡的表示出:我的背后有坑,有大坑。
宋世诚稍加思索,还是立马做出了决定。
自己这一穷二白的,难道还怕人算计?
走出衙门,宋世诚拿着轻飘飘的房契,都还有种不可思议的晕乎感。
“王兄,放心,我这就赶回老家凑银,在你离京前,一定将余下两成房款奉上。之后我的每月俸禄,我也会告知正仓,以后就由你在任上的分仓领取,直至还清所有欠款。”
看着一脸喜气的宋世诚,同僚似是心有愧疚,终是有些犹豫道:“其实……也不用太着急,我不缺那钱,全给我了,你的生活怎么办?就是再多上几年,也……”
“王兄不用担心,”宋世诚没有在意到同僚的愧疚,截断同僚的话。
虽然知道同僚出自一偏远世家,确实不缺财物,可他有是他的,自己做人,不能只想着把便宜占尽。
“等我家人入京了,一家人在一起,曾经的乡下一贫如洗能过,现在也能过。”
“好吧。”对于宋世诚的为人,同僚也是深有了解的。过多的赘述无用。终是不忍心,最后提点了一句:“左右不好相处的话……您也是得陛下青睐的……”
宋世诚有些不解,这关陛下什么事?
但是巨大的欣喜眨眼便冲淡了一丝疑虑。
宋世诚匆忙和同僚告辞,着急着去都察院告假,回乡之行是迫在眉睫。
第1-2节有所为
人说女子一入宫门深似海,其实于男子也一样,自从入了京都为官,这都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乡?
公务繁忙是一则,再则,京官不得随意离京,如同将士不能随意离营一般。
京都是好,生育养育的故土也是难离。
宋世诚骑在赁来的官马上,看着向后闪退的树木景致,思绪跳跃的很是散乱。
一会儿想着“少小离家老大回”;
一会儿算了算行程,马匹需支付一天四十文的租金,还不包括大约每顿五文钱的草料。夜间只休息两个时辰的话,就可以只在驿所换上一次马匹,两日就能腾出一天的空余,省时省钱;
一会儿又想到母亲的艰辛和爱妻的贤惠,心头涌上的激情,澎湃成十足的干劲,不是很熟练的马技也如神助般如虎添翼。
一路的归心似箭,一路的紧赶慢赶,在预估的第三日一大早,终是看到村头的第一缕炊烟。
宋家村算是一个规模中等的村庄。
上百户人家的房屋错落修建,什么坐北朝南,依山傍水的朝向建筑要求在这里是没有任何讲究的。
庄户人家穷,能有口饭吃,糊个口,年节上顿顿有块儿肉,五碗四盘整桌席,就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别的,实在没有那个闲钱再做打算。
风水的好坏,关乎的是将来,双手能够得着的,才是眼前最真切的实在。
当然,大伙儿的谈资还是不少,乡间野史的传说更是农忙闲暇时的高频话题。
村后的山,山顶圆润无尖角,是象征吉祥的金形山,村前的河呈环抱格局,是利于聚集生气的河……
村里的文化人没几个,但人人似乎都能神神秘秘的贡献一部分自己的专业所知。
宋世诚小时候就曾经非常着迷这玄之又玄的口口相传。
直到父亲去世,母亲花高价专程请来的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的表示,这是一个贫之又贫无甚灵气的瘠凹之地,根本没办法让他开展寻龙点穴的堪舆事宜等等。
不知宋家村是真的风水不行,还是算命先生想压压价钱。
颓然的话术说得太多,引发了自来要强的老母亲强烈的逆反心理。
一把破扫帚被挥舞的虎虎生威。
“左嫌弃,右嫌弃,什么都好了,要你来干嘛?请你来就是做事的,只会抱怨甩锅,啥事干不好,就给老娘滚蛋!”
算命先生仓皇落跑。
抬棺的众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后来,母亲把牙一咬,随手一指,道:“就安置在屋后的小坡上,石头他爹离得近点,也能更好的看着,没有他,我们娘俩一样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后来,宋世诚出息了,并且一路高升,前途眼见的一片光明。
风水的原则性就更是在村里几乎无感,甚者有反向打脸的嫌疑。
村民们觉得如石头家的,靠不了天地,靠自己,不也能出人头地?那些请人的不菲酬金省下来,还能多搭个棚,建个房什么的。岂不更为实在?
然后没了风水师傅的专业选址,没了行业默契的完整规划,村民们包括村长,建屋弄舍也好,选址安葬也罢,全都自成一派,随心而动,随意而定。
建山顶的,林子里,小河边,朝东,朝西,朝南……全部乱了套。
暗地里各自都存有瞎猫去撞一撞死耗子的走大运心态,看能不能像宋世诚家一样,在沙漠里开出第二朵花。
所以村里乱七八糟的房屋建筑,对比京都里整齐划一的统一布局,是如此的凌乱且不堪入目。
但在宋世诚的眼中,却是他处无法复刻的亲切与熟悉。
重回故里,实地踏上了家乡土,宋世诚反而不再着急,下了马,牵着缰绳,放缓了脚步,悠闲的往家中走去。难能可贵的享受着这片刻的闲暇。
然而宋世诚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左绕过李铁蛋,右拐过田刚子家的围墙,刚一冒出头的时候,一根树枝突兀的从上而下横档在了眼前。
“何家儿郎?擅入者停!”
“停!”
“不停找打!”
“住脚!”
……
参差不齐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宋世诚盯着眼前的一米多的枝丫,分叉的枝条上鲜活的嫩叶还晃动个不停。
耳朵里领头的女声清脆,穿透力强,有着记忆中遥远的熟悉。
宋世诚抬眼,不及细看,一声刺耳的尖叫震晕了头颅。
“啊!她娘的,她爹回来了!”
“啊……”
“啊!”
“爹……”
“娘……”
一群乌合之众慌乱逃窜。
果不其然,宋世诚死死盯住那几乎快要消失的一抹淡紫色身影,气急败坏的喝到:“宋幺伶,你给老子站住!”
宋世诚为官多年的修养,在见到自己嫡亲嫡亲的亲闺女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破功了。
被震慑住留在原地的到是还有不少:眼泪婆娑的,留着鼻涕吮吸手指头的,还有憨厚茫然无措的,皆为垂髻小儿。
稍大一点的,正向四下逃窜散去。
唯独真正应该停下的那个人,如落日时最后一缕晚霞,不顾任何劝阻,毫不留恋的已经消失不见。
目之不可及的远方,传来阵阵玲珑般的清脆笑声。
带头“大哥”走了,留下一地烂摊子。
如在京都每每闯祸后一般,宋世诚只得无可奈何的全权接手。
安抚好落单的小豆丁们,交给因着自己那一大嗓门儿寻声而来的乡里乡亲,再和气的应付完他们热情的各种邀请,解释清楚自己突然回乡的原因。
等宋世诚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快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要说宋世诚为什么敢以文官之职,买下武官聚居之所的住宅,各种因素暂且不提,这不输男儿般的“女儿汉”在其中必是占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
别人家的闺女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情更是温文尔雅。是那种对着说句重话,都怕声音过大,吓到了的那种小心翼翼。
农户家出生的姑娘家可能达不到那么高的标准,所以泼辣些,大方些,活泼些,也还是能够接受。
可是像自己家里这位,胆大包天,滑不溜手又虎里虎气的着实是不曾多见。
在京都的时候,就因着她千奇百怪的闯祸本领,从小到大,不知道惊扰了多少左邻,得罪了多少右舍。
换着客栈租住的高频率全是来自她,已经快把硕大的京都城核心客栈统统住了一遍。
好容易妻子又有了身孕,回乡下待产,她也借此被带回老家。
这一去近三年,宋世诚在京都的住所也为数不多的固定住上了三年。可是曾经被得罪过的文官领地里,能给出好脸色的邻居也是为数不多。
所以那个宅子好啊。
周围居住的全是武将,估计后代也没多少斯文人。
自家女儿的另类也一定另类不起来了。
都是粗野之人,谁看不起谁呢。
反观文官这里,已经被女儿折腾过的人,知根知底,再想长久的居住附近,与之为邻,指不定人家的脸色会烂成什么样。
到时候,再是真诚的致歉,估计也难消除刻板的固执印象。
宋世诚可不愿意成为被自己同部门的御史参上一本的史上第一人。
温柔如水的妻子是指望不上,原盼着小时候能教导好自己的母亲能再次发力,把一“顽童”掰正成“好笋”。
可惜这一个照面打下来,好像,似乎还有变本加厉的嫌疑。
“隔代情,隔代亲”当初闺女出生的第一时间,毫无重男轻女意识的母亲就“幺幺,幺幺”的唤个不停。
更是亲封了的:“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娃娃。”
所以“幺伶”的名字由此而生。
“大意了,”宋世诚懊恼,“怎么能寄望于母亲呢?她才是这个家里宠溺那小霸王的鼻祖呀!”
要说在京都的时候,宋世诚是不怎么想念自己女儿的,并不是他就不爱,相反,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那是真的手心里的宝。
可是怎敌她一流的闯祸功夫?
每次短暂相聚后,收拾她惹出来的一大堆烂摊子,就已经是低头哈腰,焦头烂额。
每每这时,再好的脾性也给消磨掉。
但是许久不见,又会分外想念。
再见到时,关于上一次的不好回忆,又不知道扔哪个旮旯角了。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导致现在宋幺伶的脾性,已经如脱缰的野马,完全没法驾驭。
就像现在,宋世诚一边忧愁着女儿的无法无天,一边又感慨于女儿的活泼开朗,是痛并快乐着的幸福双重煎熬。
院子内外的门全已大开。
那个喊着“她娘的,她爹回来了”风紧,扯呼的丫头已经笑盈盈的抱了个小豆丁儿站在门前。
宋世诚迈过大门时,以右下三十度的角度不经意的瞥了一眼。
“不能一下给出太好的脸色,不然呆会儿还会持续翻天”。宋世诚暗自叮嘱自己。
“不过看丫头才跑动后红扑扑的脸蛋,真好,就是比京都里那些一步一喘的闺秀们健康。嗯,小子也不错。胳膊都成藕节了。”
宋世诚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石头,是你回来了吗……”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宋世诚看着由妻子搀扶着逆光而出的老母亲,眼眶一热,“砰”的一声,实打实的双膝跪地。
“娘……”
印象中的母亲从来没有这么苍老过。
一直穿着的青褐色棉布衣裳如今像是依附在她身上的怪物,吸走了她的所有精气神,衬托着她的脸色越发灰白。
仅一眼,宋世诚便明白了妻子的担忧。
第1-3节有所虑
“母亲,您怎么……怎么……”宋世诚哽咽,不知如何诉说。
“快些起来,多大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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