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洛阳城宛如一个疲倦的巨兽般缓缓苏醒,笔直的天街直通定鼎门,从天街中间看去,虽隔着数坊的距离,巍峨的城墙依旧清晰可见。长街人来人往,多得是身穿绫罗绸缎的贵人,素问置身其中,对比北市周遭,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李重琲住惯了“天街十二坊”之一的宣风坊,竟还时时往北市跑,也属稀奇。
正想着,马蹄声传来,李重琲从坊中驶出,还没到跟前,便从马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两步地来到素问跟前,道:“怎么不报我的名号?你就说是我的好友,看谁敢拦你!”
“宣风坊进不进不重要,他们帮我送信给贵府阍者,这就够了。”素问温声道,“今日找衙内,是想麻烦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李重琲忙问:“哪里?”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一下,李衙内有阿昭的消息了么?”
李重琲咽了咽口水,如实道:“我昨天找到了蛛丝马迹,本以为今日可以找到人,所以才……”
素问偏头看他,见李重琲垂着头不说下去,接道:“所以才给了承诺么?”
李重琲一叹:“对不住,我太自大了。安喜门的守卫说看见过拿着伞的孩子进城,却无人注意他的去向,也不知是不是寻亲戚去了。”
“寻亲……”素问不禁苦笑,“除了我,阿昭在洛阳没有可投靠的人。”
李重琲挠头:“那就奇怪了,一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呢?”
素问喃喃道:“元先生说得不错,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
李重琲茫然:“啊?”
素问语气平淡:“阿昭死了。”
李重琲大惊:“啊?!!”
“已经下葬了。”素问继续道。
李重琲深吸一口气,憋了半晌,才缓缓呼出:“那你还要找什么?”
“找伞呀。”素问理所当然道,“那是我赠予阿昭的伞,现在落在别人手里,是不是应当找回来?”
李重琲这会儿终于明白了素问的意思,立刻道:“走!凭他是什么皇亲国戚,我今日一定给阿昭讨个公道!”
伞不在什么天潢贵胄手里,素问领着李重琲穿过大半个洛阳城,来到安喜门小小的守卫休憩房前。
这是一排房间,每一间都很小,里面只有两只凳子和一个桌子,以及角落里的洗脸台。素问停留的屋子里,有一个守卫正倒着凉汤,无意间一抬头,忽然发现外面站着的人,连忙迎出来,道:“衙内有何吩咐,差人来便是,怎么亲自来这腌臜地了?快请进请进!”
李重琲看着这个昨日刚见过的守卫,又看向素问,满脸震惊:“在这里?”
今早,明月奴耗费大量灵力作为报酬,托散落野外的魂魄找到了阿昭,只是他们到得晚了,阿昭的元神已经接近消散的边缘,能表达的话语很少,只剩下一个很强的执念——不是报仇,而是将伞送回素问手里,因为他承诺过要去寻素问的。
孩童魂魄弱,没有足够的力量束缚住元神,当他将伞的下落告诉明月奴后,元神立刻散了,他的魂魄也就归于地府之中,明月奴根本没来得及问凶手是谁。
但不难推测,素问得知伞的下落,便决定自己来问。
守卫听到李重琲的话,立刻冲素问点头哈腰:“原来是叶医师,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素问原本以为守卫夺伞只是贪财,甚至有可能是自己误解了他们,伞只是被捡到而已,但在见到这个守卫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片刻之后,素问开口:“有些时日未见,阁下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叶医师能记得小的,实在是我的福气!”
素问道:“进城第一天是你拦我,去九皋山那日也是你拦我,我不想记住也得记,是不是?”
守卫脸色一变,讪讪不语。
“混账东西!”李重琲本想一脚将人踹倒,又念及素问在旁边,勉强克制住了,喝道,“你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还不赶紧交代!”
守卫瞪大眼睛,大声道:“小的惶恐,但实在不知衙内为何这么说,还请给个明示!”
其他房间陆续有人探出头来。
素问皱眉,意识到这样在门口对峙不是办法,便绕过守卫,直接进去。她本以为进去有一顿好找,没想到略微一扫,便在角落里找到了伞。这把伞是明月奴逛集市时一眼看中后买下的,其实伞本身并未使用珍宝装饰,只是做工颇为精致,这才吸引了彼时初入人间的小狐狸。后来明月奴将伞赠予阿昭遮阳挡雨时,伞已经有些破旧,只能用,根本没什么倒卖的价值,如此还能遭人觊觎,实属素问意料之外。
守卫跟着李重琲进屋,看到素问手中的伞,并不惊慌,上前解释道:“叶医师明鉴,这是我自家的伞。”
李重琲冷笑:“多少天没下雨了?你带伞做什么?”
守卫忙道:“一直放在这里备用的。”
素问没有立刻拆穿守卫的谎言,而是朝着木桌一展袖,道:“阁下请坐。”
守卫一愣,眼珠转了转,未想明白素问的动机,谨慎起见,婉拒道:“小的不配。”
“好,那你站着。”素问不再劝,自行坐到桌边。
守卫垂着头,正疑惑间,蓦然一道银光袭来,下一刻便感觉到手腕有异物,他抬起左手一看,只见一道丝线缠住了手腕,丝线的那一头,正在素问手中。
素问两只手都搁在桌上,左手缠住线,右手并指,轻轻搭在丝线上。
李重琲眼睛一亮,扑到桌边,盯着素问的手,道:“你会悬丝搭脉!”
“很难么?”素问淡淡道,看向守卫,“还请垂手。”
守卫只得放下手,问:“叶医师这是做什么?我没有病。”
素问道:“问几个问题,不必惊慌。”
守卫皱起眉,感觉有些不妙。
李重琲奇道:“莫非……”
素问轻轻摇了摇头,堵住李重琲后面的话,开口问守卫:“阁下大名?”
守卫犹豫。
李重琲道:“叶医师有话问,如实回答便是!”
守卫回道:“小的姓陈,单名敏。”
“贵庚?”
陈敏抬头,见素问神色冷淡地看着搭在丝线上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得道:“廿九。”
素问又问了几句籍贯之类的问题,就在李重琲大感不解时,她终于回归了正题:“这是你的伞么?”
陈敏笑道:“方才说过的。”
“方才是真话?”
“是。”
素问短促一笑:“说谎。”
陈敏忙道:“是真话。”
素问不理他,继续问:“你知道阿昭进洛阳城是为找我?”
“自然不知,不然小的一定亲自将人送到叶医师府上!”
“说谎。”素问淡淡道。
陈敏看向手腕上的丝线,这会儿终于确认它是作何用处了。
李重琲也确认自己方才猜对了,他死死盯着陈敏,威胁道:“戴着丝线,继续回答!”
陈敏咬牙,勉强道:“小的自然知无不言。”
素问知道陈敏不会说真话,所以接下来的问题依旧只需回答“是”或“否”——
“你是因为阿昭进城的目的,才忽然起了夺伞的念头?”
“当然不是!小的这把伞真的是从家中带来,想来是家人不知在何处捡来的!”
素问有些不明白,右手放开,问道:“你我无冤无仇,非要说有关系,那也是你数次得罪我,为何你要迫害来投奔我的孩子?”
陈敏道:“小的愚钝,不知叶医师为何要这么想。”
对于这个回答,素问并不意外,只是心中燃起了愤怒,片刻之后,她重新搭线,问道:“你杀了阿昭?”
“小的没有。”
这句倒是实话,素问有些惊讶,不由看了陈敏一眼,问:“阿昭之死与你无关?”
“自然无关。”
脉搏显示依旧是实话,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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