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实在奇怪,才刚刚入冬,一场初雪竟然下了五六日都没停过。
更奇怪的是,谢珩退兵回去了好几天,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缩头乌龟的做派实在是跟那个洋洋洒洒写出讨贼檄文的形象不太相符。
不过莽山危机暂时解除,各路山头的宾客也陆续回去了,沈青也乐得清闲,因着身上不方便,窝在岳瑛房中舒舒服服睡了几天,半步房门都没踏出过,今日身子总算是恢复如常了。
一有精神,她就向岳瑛打听起来:“这几天萧瑞跟着谢十三学得怎么样?”
岳瑛一直替她留心着:“这几日教的都是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一开始瑞公子还不太情愿,好几次气得谢十三脸都红了,这两日倒是磨合好了一些。”
沈青听着,难得地没有嬉笑嘲讽:“这些东西,萧瑞是该学。”
“既然先生这么费心尽力,你作为兄长,也该去犒劳慰问一下?”
“啊?这不是他应该的吗?”
岳瑛有点恨铁不成钢:“可是你不主动示好,怎么培养感情呢?”
“噢……”
沈青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把谢十三留在小金顶上是为了做什么,又听岳瑛在耳边说了半天,洛京中的公子小姐们是怎样在雪中相携寻梅的雅事。
听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嘛。
不过最终还是起身冒着絮絮飞雪生龙活虎地出门了。
萧瑞听学的地方在小金顶偏侧的一间草庐里,平日也少有人来,沈青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草庐前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又被新雪掩盖,白茫茫很干净的一片,因着沈青的到来,又重新多了一溜串脚印。
她没有进去打搅两人,窗扇被一根竹竿儿撑着半开,她就顺势盘腿在窗页下坐着。
四下寂寂,雪落无声,苍茫天地间,只有草庐内清清朗朗的一问一答时不时飘出窗外。
她侧耳听着,谢十三已经在讲“温良恭俭让”之类的君子作风,正让萧瑞自己来做解读。
萧瑞已经解读到“俭”:“这个俭说的也是我大哥,他一年到头秋冬两身衣裳,春夏两身衣裳,而且都还是同一个颜色!对了,他束发都只用那一根布带,但是对我大嫂却从不吝啬,还会专门给我大嫂买金簪子。你说这样只对自己节俭,却对夫人大方的人,是不是很符合‘俭’的君子品性?”
“……只单从俭这一点来说,他是做到了。”
沈青也无比认同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夸得真好。
少年的声音继续朗朗传来:“至于这个让嘛,不就是谦让的意思吗?也太符合我大哥了。每次我们出去劫富济贫,遇到危急境况,大哥一定会把危险让给我和赖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锻炼自己的身手,才有本事成为这莽山的二当家和三当家。”
“其实……也行。”
沈青在窗下听得咯咯直笑,草庐内顿时静默下来,她连忙“喔”了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好一会儿,才重新听到里面传出谢十三清润的声音。
这一次,他在讲当朝前不久一个典故。
讲的是从小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因战乱分别,阴差阳错的,一个当了盗匪,一个做了将军,两人再度重逢,血脉亲情,终于变成将军挥剑斩落贼子,“你为盗贼,我为王臣”,十分正义凛然的大义灭亲。
沈青听得津津有味,越发觉得谢十三真是可爱极了,大概是觉得她已经无可救药了,于是寄希望于萧瑞,期望他被圣贤书浸润之后能改邪归正,弃暗从明。
嗯,总该要让他在莽山上有些盼头,才好更顺利推进她的生孩子大计!
天色渐渐又暗了些,山头起风了,沈青双手抱胸将自己裹紧了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在窗下。
雪花打着旋儿落在她的青衣上,旋即悄然化成一点小水渍,像极了此时轩窗内谢十三的声音,清冷柔和,纯粹干净,浸润着……入了梦。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声木门的“吱呀”声吵醒,揉了揉惺忪睡眼,看清了先出门的是谢十三。
谢珩也一眼看到窗下一抹青影,有些意外地看向她被打得半湿的衣裳:“你竟还没走?”
跟在后面出来的萧瑞吓得直接退了一大步:“大哥,你竟然不信任我到这个地步了?亲自督促我的学业?”
沈青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是专门来找谢十三的,想带他在小金顶逛逛。”
谢珩看了一眼檐外风急雪骤:“现在?”
沈青殷勤看他:“去不去?”
“好。”
谢珩没什么抗拒地应下,既然给他机会来摸清小金顶的布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直到两道身影在雪中越走越远,白衣飘逸如仙,青衣秀挺灵动,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萧瑞才没由来地生出一丝叹惋,奇怪,当年大哥娶大嫂的时候,也没见这么重色轻友啊?
把萧瑞抛之脑后的沈青,正一步一个脚印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同样踩在雪地上的谢十三,步下轻移,无声无息。
要不是回头能看见雪地上也留了一行脚印,她真是要怀疑身畔之人莫非天上谪仙?
在这天地苍茫中走了许久,两个人都静默无言,沈青虽然不怕冷,但也不代表她喜欢一直在雪地里吹冷风啊。
真不明白岳瑛怎么回事,非让她出来领着谢十三四处逛逛,说什么在洛京,这样的雪天,男女一同漫步看景赏雪,是促进感情极好的方式。
促进感情倒是没感受到,她只觉得再这样闷头走下去,她想打人了。
算了,既然已经出来了,旁边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想要俘获对方芳心,她主动点好了。
于是她开始叭叭介绍起小金顶及莽山诸峰的一切。
小金顶是沈青生活的地方,既是莽山的主峰,也是烽火寨的主寨。
小金顶上有用来议事的前后两厅,东边和西边都是住人的木屋竹楼,徐青萧瑞他们这些在寨中身份较高的人都住在东边,另外一些匪徒就都集中在西边了。然后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屋草庐,因为地势宽阔,东西两边相隔较远,各木屋竹楼之间也相互隔了些位置。
这里的男男女女原来也并非想象中混居一处,而是有严格的界限分明,山上女匪虽然甚少,沈青将寨中规矩立死了,但凡不是两厢情愿而有女匪受到戏弄侵犯,侵犯者必将被砍成碎片扔去山中喂野兽。
零零散散的房屋坐落还颇有些生活气息,若不是这里住的都是匪徒,看起来也像个以捕猎为生的世外村庄。
粗粗算来,小金顶上大概只有几百号人,但如今的莽山,沈青统治下的势力已有七八千人众,莽山纵横连绵,这七八千匪徒大多分散在莽山的各个峰头,统一听沈青号令行事。
谢珩默默听着沈青洋洋洒洒的介绍,偶尔点头附和一下,这些有的跟他早先调查出来的情况是一致的,有些却与原先认知大相径庭,比如对那些女匪的态度,倒让他刮目。
只是这七八千匪众,若只占山为王还好,可是莽山这几年势头愈猛,山上匪徒的人数还在以极快的速度逐日递增。
以沈青之悍勇,他日要是起兵攻城略地,定会成为朝廷一大祸害。
必须要在莽山彻底壮大前,为朝廷铲除这一祸害。
“谢十三!跟我到这上面来!”
沈青一把拽起他的袖子,将他从思绪纷飞中拽进坡顶的草亭,一副指点江山姿态:“这个亭子,可就是整个小金顶的最高位置了,只要往这里一站,小金顶在你的脚下,莽山所有峰头也都在你的眼皮下,是不是特别壮观?”
谢珩凭栏极目望去,果然视野极远,延绵甚至可望见不知多远以外的村镇和人家。
更甚的是,莽山群峰皆在眼下展开,每一座峰头的位置和走势,峰与峰之间的路径和关卡,山石、溪涧、密林、深谷,无一不清楚呈现,一目了然。
这是他花了几个月,也没有完整得到过的莽山行军全版图。
如今俱在眼下。
沈青跃上栏杆面向群山坐下,一双黑靴紧束,垂在空中悠哉悠哉一晃一晃:“听说你们洛京有位酒士,会在屋中脱光衣物纵情饮酒,说是以天地为房屋,以房屋为衣物,真是放诞不羁啊。”
谢珩正集中心力记着一些主要峰头路口的位置,忽然被她莫名跳脱的话题打断,下意识抬眼,正对上她也回头看他的眼神。
他囫囵应了一句:“不过是想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罢了。”
沈青朝他伸出手:“要不要上来坐?坐这里看得更舒服。”
谢珩自然是不愿,只是刚露出一点拒绝的神色,手臂已经被一把抓住,人就被拽上了栏杆。
他只好也垂腿坐下,与沈青保持着中间还能坐一个人的位置。
沈青凑过去跟他并肩坐好:“怎么样?往高处坐才有睥睨天下的快感,这是整个小金顶,我最喜欢的地方了。在这里喝酒,头上有蓝天白云做棉被,倒头就是枕在整片大地之上,这可太自在了。以后有机会我也请那个酒士来小金顶喝酒!”
谢珩有些意外从她口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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