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镇国公府。
火苗吞噬纸笺,闻玠微微侧头,看向暗处的人影。
“百——”
意识到此地是国公府,方越猛地改口:“郎君。”
闻玠嗯了声,皱眉道:“确定逃到京都了?”
方越点头:“贺郎君一路带军北上,确认追到了京都。只是都尉不解,人都到了南阳,若是提前知晓了风声,继续南下往偏远处逃是最好,可为何偏偏要冒险逃回京都?”
除非……
是想要投靠京都的某人。
方越继续道:“因此都尉下令,命贺郎君勿要打草惊蛇,请君入瓮。或许还能把背后更多人给揪出来。”
这是盐铁司副史贪墨的案子,先前一直是闻玠打理,只是他又被官家召回京都,行事不便,此事便被交由了军中另一位百夫长贺均。
“郎君,你说咱们要跟贺郎君互通有无么?”方越问。
这事儿还是闻玠办的时候,他便查出了不少事,至于这背后的人么……方越掀起眼皮盯了眼闻玠,不好说不好说。
闻玠淡然地从屏架上拎起件玄色外裳披上身。
如果放在从前,不仅此事他不在意,就是鸣隐军中所有事他都不在意,若不是少不经事受了都尉哄骗替他做事,都尉许诺他帮他寻九年前那件事的真相,他也不会两头隐瞒两地奔波。
可今日。
他想到密林里那支突如其来的箭矢。
不知出自他哪位好表兄的手笔。
若正好是包庇此案的那位皇子,那就有意思了。
“贺均在何处?”
方越想了会儿,如实相告:“正在镇国将军府外埋伏。”
整理袖口的手指蓦地停滞一瞬。
·
赵知黛捏紧被褥两角,身子蜷成一团,猛地睁大双眼——
“是你?”
“是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为何会……”
“你怎么在……”
赵知黛坐起身子,警惕地朝外看了几眼:“这是将军府,我自然能在。想不到郎君表面道貌岸然,暗地里竟做这些偷鸡摸……”
赵知黛觉得自己被气晕了,每回遇见闻玠都控制不住自己,慌不择言,还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忽听后头窸窣几声,赵知黛把被子攥紧了几分,闻玠则是直接轻声朝后的暗处道:“先别过来。”
“你、你还带了人来?夜闯将军府……”赵知黛眉头越皱越紧,“发生了何事?”
闻玠不言,也未点灯,抹黑起身在祠堂旁的桌凳上拿过赵知黛放在上头的外裳,递到她身前,又背过身去。
好在祠堂里冷,赵知黛里头留了好几件衣物,裹得极严实。
赵知黛接过外裳,三两下穿好衣服,又轻问了他声:“你来做什么?”
“抓人。”闻玠言简意赅。
“你来我们府里抓人?”赵知黛虽不知闻玠是何意,可到底知晓他是鸣隐军的人,若鸣隐军出动,那必定是为了什么大事。
可她最近并未听说家里出了事。
“难不成,同上回一样,你们又有犯人逃出来了,又逃到我这里来了?”
听到这话,方越忍不住闪了个人影过来,借着月光看清赵知黛的脸之后,不由欣喜起来,如同见了老熟人:“娘子,又是你啊。”
赵知黛移了目光,闻玠这才道:“正是。”
“可也有些不同。”
闻玠望进赵知黛的双眸,语气淡淡:“这次的犯人可不是仅仅偷了个‘馒头’这样简单,而他投奔的人也不仅仅是赵娘子一人,而是……”
“整个将军府。”
赵知黛向来敏锐,能从他人的语气里捕捉到点什么,“你说我赵家同命犯勾结?”
她侧过身子给闻玠让路,不去看他,“那闻郎君只管去查好了。”
家中人什么脾性她最清楚,官家也最清楚,父亲哥哥在战场上如何拼搏厮杀才换来这满身荣誉,怎会做一丁点不忠不义之事。
暗地里却派了鸣隐军来查么?
要查也大大方方些,夜里偷偷进来算什么?
她今日事事不顺心,心里早已堵了气,并不想跟闻玠多话。
闻玠路过她身侧,脚步顿了一瞬。
随后推门信步走了出去。
胆子确实大得很,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人家的府邸,竟连躲都不会躲一下的,待会儿府兵便会齐齐出来,放箭将他捅成筛子。赵知黛轻哂笑。
方越跟着闻玠路过赵知黛,正好听见赵知黛这一哼。
他挠头,忍不住出声询问:“敢问娘子,您该不会就是五娘子吧?”
他清楚闻玠,若是同不相熟的人说话,多半是尊口难开,更别提如此详细地同人解释了。而上回那一见显然不算相熟的过程。除非……除非这位“赵家娘子”就是传言中的百夫长的未婚妻。
——圣旨送到镇国公府时,他恰巧回来给闻玠禀报事项,这事儿便被他给晓得了,可闻玠从不爱提,他独自好奇许久了。
赵知黛闻言挑眉:“他同你说我什么了?”
什么叫“该不会就是”?
闻玠定是在背后诋毁了她。
方越愣了愣,闻玠是什么都没说啊——可他能说出口么?这不是给百夫长使绊子?
两人初见那次便闹得不太好看,他说了实话不就是火上浇油了么?
他如同浆糊一般的脑子突然亮光闪现:“说了,说了……”
“说您貌美心善,说您人顶顶好,说其实第一次见您就……嘿嘿。”
方越点到为止,只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这样说不仅给闻玠留了面子,还帮了他好大一把。
?什么。
赵知黛还未开口,忽听门外悠悠传来一声。
“还要在里面待多久?”
方越听了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好险,差点忘了正事。
·
两人出了门没多久,赵知黛终于偷偷从门缝探出头去。
家中能藏人的地方不多,她绞紧衣角,鸣隐军的人威名在外,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在陌生的宅子内搜出个人来应当也不是难事。
她得赶在闻玠找到人之前先悄悄告知爹爹,还不能打草惊蛇。
无论这事是真是假,都得先让他们知晓,她做不了定夺。
赵知黛迈步奔向爹娘的院子,一路上静悄悄的,她不免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平日府里全是游走的仆从,今日正需要了就一个也瞧不见了。
突然,大门外传来一阵哄响。
几个丫鬟从远处跑过来,嘴上嚷道:“有人打进来了!”
“鸣隐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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