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上挂着的五角灯笼被风吹得倾晃,烛火阑珊摇曳,灯封上的禅字便更加清楚明显。
光亮透过纸张映在男子清俊面庞上,月色下的他清冷高贵,犹如不问世事的云端天神。
烛光带着几分暖色映下来,覆盖住清冷月光,将整个人映照着多了几分烟火气。
夜里的大禹寺极静,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就连蝉都不知跑到了哪去偷偷打盹。
起初婉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对上男子坚定又认真的眼眸看着自己,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并没听错。
“真的吗?”
小姑娘的眸子闪烁着星光,望着男子犹如望着大雄宝殿中,释迦牟尼的金身佛像一样伟岸庄重。
“嗯。”他声音低沉,却异常清冷好听。
犹如一汪甘澈清泉,沁注在小姑娘的心头。
云卷云舒,一朵俏皮白云遮住了天边的月亮,男子的衣袍也被映上了烛光的昏黄。
今日之事发生后,婉婉心底是有诸多过滤的,多到她一时竟理不清,道不明,她到底是在惋惜乔闻章年轻短命还是在担忧自己无故遭受牵连。
可仙人说她不会收到任何牵连,还说了她的婚事,不会被他人所左右。
清清淡淡的几句话,却醍醐灌顶般,彻底解开了婉婉心里的疙瘩。
原本连婉婉自己都想不通的事,可男子却犹如肚子里的蛔虫,看得比她还清楚。
神仙都似他这样有仙法,可读懂人心的吧?
婉婉兀自这样想着,可想着想着小脑袋里猛得就冒出了自己夜里贪嘴,最后肿了眼睛,跑去外面滚鸡蛋的事儿。
还有前些日子,她贪嘴吃多了凉糕,拉了肚子,整整折腾了一夜没睡,最后坐在恭桶上睡着。
上个月她做噩梦,手蹬脚刨的自己滚落在地上,疼得诶呦一声,哭了鼻涕,等等……
这些可怕的糗事从小到大实在太多了,多到婉婉一时半会竟不能全部想清,而这些糗事都是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小秘密,被她偷偷的埋藏在心里,从不告诉别人,只当这事从没发生过。
若仙人能读懂人心,那么这些小秘密岂不是都被知道了?
婉婉忽然觉得脑袋翁一声,自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纵然眼前这位看着就像是得道仙人,还拥有海量的胸襟和犹如天空一样宽阔的博爱。
可神仙都是吃琼浆玉露长大的,凡人吃五谷杂粮的事儿,他岂能理解?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望着那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仙人,带着浓浓的打量,警觉的看着他。
高湛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惊慌失措和强装淡定,不过转瞬又变的坦然。
接着婉婉道:“仙人能掐会算,那可也能掐算出我日后的夫君?”小姑娘咬唇,鼓起勇气道,“我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
好吧她承认不能改变自己,就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豆蔻年华的姑娘,有哪个不会去想自己未来夫君是何模样?可婉婉就从没想过。
丁怀柔喜欢齐国公家的小公爷,只远远看见就羞得面红耳赤。
郁司宁和翊王殿下两情相悦,每每提起眉飞色舞,整个人似掉进了蜜缸里的甜。
可是她……
要不是这次姑母找父亲说和提亲,她大抵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她也该花些心思关注关注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当然她最关心的,是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婉婉脑袋空空,她想不出夫君到底该是什么样,于是将问题抛给了仙人,期望能够解答。
小小的姑娘坐在石阶上,膝盖上放着布娃娃,小巧的下巴搭在布娃娃的头上,那柔软的布娃娃就陷下了一个坑,裹住她的下巴,只露出一张粉粉唇瓣。
她在静静等着男子答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结果他不答反问。
这倒是难住了婉婉,嫁人都是她最近才意识到的,夫君她还真从未想过。
面对仙人的疑问,婉婉是真的认真的回答他:“我喜欢什么样,这世上就会有这样的人吗?”
婉婉觉得仙人的这么问题问得有毛病,若让她说,她自然是期望她未来的夫君十全十美,无一缺点错处,这是所有女孩子梦中夫君的样子,可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别人的喜好而生,也不会为别人而改变,就算她自己也不会。
婉婉觉得仙人好似被她的话噎住了,婉婉突然有些心慌慌。
“仙人我不会嫁不出去吧?”
她怕自己得罪了仙人,被嫁不出去。
“不会。”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所以仙人,我未来的夫君到底是什么样,你就说说呗。”
小姑娘带着几分讨好和娇憨,她真的好奇极了。
“他……”那些个好听的话,在小姑娘奇奇怪怪神情时,竟一时哑然,半晌男子只道了句“他很好。”
婉婉追问:“有多好,仔细说说。”
高湛……
男子的出现,犹如是孤单的路上照射下来一道光。
他整个人被暖烛包裹着,云朵飘离,可那抹似曾相识的淡漠疏离感也跟着消失不见。
那晚,婉婉与他聊了很多,但大多也都是围绕着母亲。
她想详细展开说说未来夫君,可在仙人的口中只得到了模棱两可,只言片语的回答。
倒是她的母亲,仙人知道的比她还多,这让婉婉很是开心。
男子走后,婉婉睡得比平时更香,夜里她梦到了母亲坐在床边,温柔的为她做布娃娃。
婉婉起身,看着自己怀里的布娃娃:“母亲,不是已经有一个了,怎么还做?”
苏氏温柔笑道:“婉儿长大了,母亲做的这个和你怀里的是一对呀!”
婉婉低头一看,果然那是个可可爱爱的男娃娃。
-
此时宣平伯府,宣平伯夫妇哭着猝死的儿子,肝肠寸断。
二房容怀娟在房里气得摔盘子摔碗,闹得比大房那边动静还大。
“好好的一步棋,就这么废了!”
立在一旁,容怀娟的心腹高妈妈不住叹息,可即便是废了棋子,也没必要闹得这么大动静出来,大房那边本就有了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被那边的人知道,大公子都死了,夫人还在气闻章无用,恐惹是非。
“夫人气归气,可事已铸成,多说无益,小心祸从口出。”高妈妈小声劝着。
可容怀娟觉的心口疼哪里肯听,她现肚子里有一肚子的火没出发,被大房听到又如何,他们儿子的死又不是她所为,而她却因为这个废物,所有的筹划彻底作废,
她忽得想起什么,一双眼睛狠狠瞪向躲在角落里,乔闻章的奶母高氏。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她突然发问,吓得高氏一个机灵,缓了好久才大着胆子,颤颤巍巍道:“奴婢也不知公子好端端的,怎就被东西砸中了。”
她领命办事,事没办成少爷还死了,二夫人是何狠毒做派,全府上下皆知,她吓得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若不这么倒霉,公子早就拉着容姑娘进了轿子。”
这招是容怀娟教乔闻章的,若想要达到目的,便需要不择手段。
她才想到婉婉那个机灵的丫头恐不好糊弄,担又比保这次万无一失,她便告诉乔闻章,让他大庭广众将婉婉拉进马车带有,后面就算不发生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小姐的名声也毁了,到时她再游说兄长说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干柴烈火的,发生点情不自禁的事,也是情理之中。
到时候兄长肯定会大发雷霆一阵,但冷静下来,为了女儿考虑,也会同意了这门亲事,如此便成了。
可……
“这是天降横祸,夫人就是再气再恨也无济于事。”
乔闻章死像离其,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伤痕,只眉心上落了个拳头大的深坑,没人人知道那是何物所伤,也没有人知道是何人所谓。
甚至现在已经开始谣传,这死壮,并非人为,“大公子虽然没了,可咱们还有二公子和二小姐呢。”
这倒是提提醒了容怀娟,
高妈妈见夫人面色缓和,便给高氏使了个眼神见她下去。
高氏巴不得赶紧离开,生怕晚了将这气撒在她和女儿身上,送女儿去窑子。
待高妈妈走了,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容怀娟才道:“我那一双儿女,妈妈觉得能行吗?”
她起初是一门心思的要给兄长续弦的,只是没想到哥哥用情这般至深,她劝说了十几年竟不见松动。
前段时间更是直接挑明了他年岁已大,全无续弦之心。
容怀娟一计不成才另寻了一计,想要把外甥女娶到他们家里来。
可好端端的路又被堵死了,“妈妈你说,难道是连老天都不肯帮我吗?”
高妈妈道:“夫人不要这么说,咱们的二公子虽然不比大房家的大公子,可咱们二小姐无论是从才貌和家世,配容家公子都般配呢。”
“可从小到大,我那外甥就跟前晃,他就没睁眼瞧过她一眼,我瞧着心里是没有呢。”
容怀娟也不是没动过把女儿嫁回娘家的念头,容瑾那有容念婉好摆弄,再说兄长从小打到哄着她,她说什么都信,可她那个外甥,每每见到总觉得带着敌意,要她做女婿容怀娟倒是乐意,她用觉得容瑾不肯。
高妈妈说,“夫人都没试,怎么知道不成。”
高妈妈见夫人还有顾虑,便小声道:“以前容公子不瞧咱们小姐一眼,那是他们年岁还小,容家公子只拿小姐做妹妹,可日渐他们年岁大了,咱们姑娘又生得这般标志,容家公子铮铮男儿,见了咱们花一般的小姐,怎还能连正眼都不瞧呢?只怕是要看一眼就陷下去,魂牵梦绕,日日夜夜睡不着呢!”
容怀娟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当年前来容府提亲的人也将踏破门槛,所以乔清乐性子虽然娇纵不讨喜,但不得不承认,模样还是很乃端详的。
容怀娟被高妈妈这话说的心动了,幻想着若女儿嫁回娘家,做了容府里唯一的少夫人,那这岂不是比把婉婉嫁过来还要水到渠成。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打入内部才是更好的选择。
高妈妈见夫人开心了,于是又给夫人吃了个定心丸。
“退一万步说小姐的事不成,再不济我们还有公子,到时再用些手段,只要沾上关系,都是成的。”
妈妈的话,容怀娟觉得很是有理,可她这没等笑出声,外面就有人来报:“二夫人不好了,大夫人去了会宁府,说是要告您!”
-
婉婉第二日醒来已经快到午时了,她其实有一点点认床,纵然枫荷贴心的把被子都带来了,可他还是觉得寺院禅房的床没有家里的舒服。
但今晚她睡得非常好,好到睡到了日上三竿,一睁眼便见一身红衣的郁司宁坐在床边。
“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都要怀疑你被吓得丢了魂,生病了呢。”
她听闻了昨天发生的事,一早赶来大禹寺看婉婉。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吓坏了吧。”
婉婉委屈吧啦的点头,“好端端的人,说死就死了。”
她刚想说她还从未见过死人,不过转念想起那两个黑衣人,是不是人她不知,但死……必然是死了,于是欲在嘴边的话她没说。
婉婉把小脸藏在墨发里,只剩了一点点,她刚起眼神还有些迷蒙,唇瓣也干干的没有血色,郁司宁见了以为她是真的吓坏了,心疼极了。
“不怕不怕。她哄孩子似的摸了摸婉婉的头,一本正经的说,“好再他死的照顾你,半点血都没出,也算是他屡次唐突你之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刚走进来准备伺候姑娘起身洗漱的衣妈妈也赞同,“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万幸没让姑娘见到血,不然姑娘体弱,又常爱梦魇,定是要吓坏了的。”
说起梦魇这事,郁司宁也是知道的,她担心的问:“你刚刚做噩梦了吗?”
婉婉摇头。
郁司宁见到她摇头,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婉婉梦中到底是怎样,只知婉婉说有猛兽咬她,司宁是个见了老虎也能挥起鞭子自卫的性子,可婉婉柔柔弱弱的一副小身板,见到野兽除了束手就擒,无助嘶喊外,她能有什么抵抗的法子?
郁司宁这些年对婉婉所形容的噩梦,她脑海中浮现的,始终是各种凶猛的野兽扑在婉婉身上撕咬啃食的画面,不寒而栗,想想都觉得胆寒。
而婉婉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做梦了,更不曾梦见过那个与禽兽无异的黑衣男子了。
郁司宁一大早风风火火的赶来还没吃早饭,衣妈妈备了庙里的清粥小菜,两个姑娘坐在一起开心的吃了起来。
吃饭间郁司宁提起宣平伯府昨夜之事。
“昨儿夜里,宣平伯府的大房和二房打起来了,据说还报了官,要对簿公堂,这事你知道吗?”
昨儿乔闻章出事,婉婉第一时间便叫枫荷去找了父亲,与父亲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能感受到父亲的怒火,要不是乔闻章已经死了,他定是要大发雷霆,找乔家算账。
父亲临走时叫她安心呆在这儿,先暂时不要回上京,还叫她不要多想,一切都有他在。
她察觉出,父亲没说,但这里面绝非她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
“对簿公堂?”婉婉震惊。
郁司宁说:“没错,是大房夫人告了二房,就是你姑母。”
提起这个姑母,郁司宁小时去婉婉家里玩第一次遇见,便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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