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弦坐在马车里,略微比眼前人高出一点。
在时间静静流淌里,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熟悉。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上清大师,可偏偏就是亲切。
姜弦扬起笑脸,眉目如画,仿若从烟雨江南而来,应称着水乡独特的朦胧和美。
她轻声道:“大师安好。”
陈淮站在马车旁,看了一眼姜弦,再看上清时,神色就有些晦暗不明了。
他敲敲车壁,转眸对姜弦道:“你先到前面等我。”
姜弦应下来,马车就缓缓绕着青松林的小路走了起来。
等着姜弦走后,陈淮才眄了一眼上清,公事公办道:“归南是自杀?”
上清双手合十,微微闭眼道:“阿弥陀佛。”
陈淮看着他要发送亡灵的模样,心里吐出了口气 。
都劝人往生了,这会儿可惜个什么东西?!
不过,想到如今朝堂上的诸多事情,陈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上清把他的经念完,才若漫不经心问道:“大师为何在这里?”
上清道:“百花盛宴,皇后娘娘请老衲下山。”
后面的话,上清不必说陈淮也懂得了。
虽然上清是个出家人,但只要和皇家沾染上,不论上清想不想杀人,羽林卫都不会让归南近身。
罢了。
陈淮掸了掸外袍,除去了昨日的灰尘后,便要向上清告辞。
此时天光大亮,云霞隐匿,符安山如若生灵复苏,一声一声清亮的鸟鸣传来。
忽的,上清沉郁的声音夹杂其中:“侯爷,老衲有话要说。”
陈淮脚步一顿。
他回身过去,恰见上清屏退左右。
陈淮略是想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上清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有些话,老衲本不该讲,只是侯爷天命将星,是我大楚的护佑,老衲不能不说。”
陈淮一听这次陈词滥调,恨不得立马回头就走,他定下脚步,微微搓了搓袖口的银线。
“大师,直言即刻。”
上清目光烁烁:“侯爷与夫人命格相克,若是在一起——”
他停顿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怕是不得结果。”
身侧是山林间杂着的清爽的气味,陈淮愣怔几息后,盯着上清道:“上清啊,你知不知道本侯最讨厌和尚?”
上清依旧是淡淡的模样,仿佛陈淮说的不是他一样。
片刻,他不急不缓道:“侯爷讨厌是侯爷的讨厌,老衲说的是老衲所言。”
“老衲只是希望侯爷知晓,以个人、社稷为重。”
陈淮听罢,反而冷嗤一声,:“若她克本侯,本侯这般命硬,自然无所谓。”
“若本侯克她,”陈淮淡淡道:“本侯不死,谁能动她?”
他负手走在前面,又像是想起什么,睨了上清一眼:“大师,管好百花盛宴即可,这样的话我不希望从任何人口中听到。”
上清定定看着陈淮,看见他真的不在乎这些事情,才重重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姜弦坐在马车里补眠,不知何时,听得微微一个响动,那股子淡淡的松香味传了过来,她便知道是陈淮进来了。
按着平日里,姜弦一定处处紧着陈淮,只是山间比不得马车,更比不得凇院那张大床和抱枕,她实在有些困乏了。
于是就在梦里给陈淮挪了个地方。
陈淮看见的就是这个景象,姜弦嘴里咕哝着,之后似动非动移了肉眼看不见的距离:“侯爷,你也、也睡罢。”
陈淮笑了一下,难得的触及心底。
他捞出马车里的毯子,手一扬,便正正好好把姜弦盖的严实。
这次姜弦被归南劫走,说来也是他的问题。
他先是去了北疆半年,后又住在北军府衙,府里便松懈下来。
也就是母亲不出府、陈安洛和陈书沅旁边都是绝对安全的人,要不然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挨在姜弦头上。
等到马车慢悠悠进了府,卫砚已经将府内彻查了一遍。
所有不安分的,像是筛子筛下去的齑粉,处理地悄无声息。
这样自然毫无意外惊动了府里另外的三位贵人。
衡阳长公主手里的帕子紧了又紧,遥遥盯着凇院。
据下人回话,侯爷抱着夫人回了凇院、处理完府内的事务,就立刻回了北军。
看看、看看!
陈书沅蹭一下站了起来,“阿娘,你看,这已经开始单枪匹马救人了,以后还指不定有什么大事。”
陈书沅苦着脸,不免腹诽,她二哥也真是够倒霉。
以前的陶邑宁让宣平侯府差点丢了人,现在姜弦倒好,直接开始让二哥涉险了。
衡阳长公主毕竟是见过风浪的。
尽管她对此次的事情有所不满,但陈淮既然处理了府内的人,想必府里早就埋下了隐患。
那姜弦实际上就是为两个女儿冒了险。
“你们也不用牢骚,淮儿有淮儿的考量。”
陈书沅走在去点星阁的路上,心里一个劲地叫嚣:考量?考什么量?!
她生得像是陶邑宁、勾引二哥就是原罪!
姜弦若是安安稳稳地府里待着,她自然不多说什么,可是如今——
这怎么能忍!
元一跟在陈书沅身侧,冷静地观察着陈书沅每一个表情。
在陈书沅即将要拐到去凇院的路上时,元一开口了。
“乡君,两日后百花盛宴要穿什么衣服?”
陈书沅“啊”了一声,恍然间想起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看向一旁一直静静走着的陈安洛:“阿姐,你这次去穿什么?”
华服金玉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女子乐意讨论的话题。
陈安洛轻轻抿着笑看了一眼元一,又看着被转移了兴趣的陈书沅道:“不过是宴会罢了,你穿什么,我便跟着就好。”
“那可不行,上次你便没和顾湛南说句话,这次可不能这样……”
女儿心思,谈起来既隐秘又欢快,陈书沅觉得没几刻就和陈安洛到了点星阁。
二人说说笑笑,一直到该选的选好,陈安洛被送走后,陈书沅才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她倚在罗汉床边,拨弄着抱枕上的穗子,似笑非笑盯着眼前冷清的青年:“你是不是要良禽择木而息?”
“……”
陈书沅道:“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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