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留坡,距吴县四十里外。
太阳猫着腰似的从东边的群山上探出脚来,从墨绿同暗蓝之间透出一抹橘红,带着些许羞怯的纤细,一点点没过山顶的轮廓。
行了一夜军的小兵正摸着黑去小解,望着风平浪静的河流,迷迷糊糊地想起那日从河里捞上来并令他一饱口福的肥鱼,那鱼肥的厉害,切开时像是炸开的棉花苞,泛着剔透的油光,哪怕是最后被伍长抢了去,扔进锅里,烩成了一锅夹杂着野菜和糙米的稀粥,也全然是好喝的。
他就这么想着睁开了眼睛,思索着要不要再捞上一条上来。
河水波光粼粼,带着些微光,亮亮堂堂地映着他棕褐色的皮肤,他如梦初醒,回头望向后面的营地,那处明明是暗着的,却顷刻间已全然大亮。
“拔营了!”
营地突然喧哗了起来。
他急了,正要往回跑,却脚下一滑,险些栽到河里。
最后只得一脸嫌弃地在石头上卡卡满是河泥的布鞋,拎着还未来得及系的裤带,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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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信。”尚未着甲的崔绩从烤架上切下一块肉扔进嘴里,丝毫不顾忌地将油手按在了信纸上,留下几个硕大的手指印。
副将恭恭敬敬地接过来,细读着。
“是代郡郡守郭正阳的信。”副将抬头望向他。
“对。”崔绩接过侍从递过的手巾,胡乱擦擦,将重要信息都一一指给他看。
“郭正阳特意写信同我说,代郡和吴县之间的路被雪堵住了,向南土地尽没,百姓悉数北上。”
“也是因此,若粮草不得按时到达,求我多担待一些。”
公孙先生正在轺车上打坐,他须发皆白,眉长如鬓,一身素色的锦袍,虽褶皱遍布却纤尘不染,静坐时同古松般清逸出尘。
凡事来往靠近的人,都不得不称赞一句仙风道骨!
可是……
下面的两个仆从面面相觑。
他都这么坐一晚上了啊!
“要拔寨了,你去叫一下先生。”瘦矮个撞撞胖高个小声催促道,“你皮糙肉厚的,就算先生气急,打上两板子都不碍事。”
胖高个一脸不乐意:“上次还是我叫得,结果现在屁股还痛着,这次怎么着都该轮到你了吧。”
“哈?”瘦矮个相当不屑,“这些天将军送来的肉食,先生吃不了分下来的,你吃了多少,我又吃了多少,你若是不去,下次咱就对半分!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吃亏。”
胖高个蠕动了一下嘴唇,半晌才发狠似地道:“分就分!谁怕谁。”
林子里的乌鸦被来往的士兵惊起,发出刺耳的叫声,刺得公孙奇文的眉头微微皱起,头失去了平衡,猛地一点。
“先生,先生。”
两人忙凑上前去,殷勤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正是知道这便要拔营,才结束的修行。”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想来心里定是妥贴极了。
他站起身来,跳下轺车,伸了伸自己酸软的胳膊腿。
“拔寨了?”他问,正要往大帐处走去,却迎面撞上急匆匆来寻他的公孙煜。
“爹,爹。”他一脸焦急地跑过来。
这逆子,公孙奇文在心里暗骂道,这哪里有个副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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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那副将姓宋,是个历经三朝,从边防之地一步步升上来的老兵,他同崔绩父亲关系甚密,几乎是看着崔绩一点点长大的,因此两人说起好多事来,也没那么多的避讳。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郭正阳此举也是情有可原。”宋副将叹了口气道,“那边的局势确实比较焦灼。”
“宋伯——”他拉长音调道,“我没恼他,正阳是个端方君子,他守代郡我放心。”
他犹犹豫豫地用小刀划着烤架上的嫩猪肉:“我恼得是公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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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真这么说?”公孙奇文捋着胡子,百思不得其解,“可老夫今日也并未行什么可令将军不满的事啊。”
“我接着说,我接着说啊爹。”公孙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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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先生?”宋副将也同样不解,“他那个谨小慎微的性子,这几日更是吓得连轺车都不敢下。他何处惹到你了?”
崔绩托着下巴,没什么滋味地嚼着嘴里的肉,郁闷道:“还不是因为祝灵。”
“我本来打算带表妹一起的,她胆子大,而且也不是没随过军,带着我也放心些。结果公孙先生非要我留下表妹守城,她一个姑娘,一时镇的住场面,如何守得住孱城。”
“偏他又给我列了个一二三四,还说什么吴县坚城,比军旅要舒服的多,我才留下她的,结果又出了这等事,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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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怎么办啊爹。”他的废物儿子猛扑向他,压得他一时不察,薅断了几根胡子。
他吃痛地松开胡子,怒骂道:“你个混账玩意,办事一点都不稳重。”
“你先别管这些了爹,你解决问题再骂我不行?”公孙煜焦急道。
“你个废物。”公孙奇文道,“将军着急是因为心疼妹妹,你急个什么劲?”
他眯着眼睛,不自觉地又捋起了胡子:“你以为我让她去守城是为了什么?”
“这天灾频起,那个能人能治,那个能人治后不会被抱怨两句,又是那个能人能够一劳永逸,事后不被问责?偏她能行,知道为什么吗?”他反问道,“就凭她是将军表妹,是个女儿身,所以那怕她将吴县失了,只要将军不问责,又有谁敢多说一句?”
“你以为我是给将军面子?不,我是给他们所有人面子,你当这是什么好差事,这城没你想得那么好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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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错了将军。”宋副将道,“这虽然是个没人乐意接的苦差事,但对于祝灵姑娘来说却是一个顶好的、可遇不可得的机会。”
崔绩默默地竖起耳朵。
“她若是做得好了,这烫手山芋不仅能妥善解决,将军就是借这个由头给姑娘封个官也没人敢置喙。”
他眼睛一亮:“那我妹妹可就是自广运朝之后的第一个女官了。”
“不错。”宋副官接着道,“反之,姑娘要是做的不好,只要你不提,他们这些互相推托的,又敢说些什么。”
他站起来,兴奋地来回踱步。
“那我却是应该谢谢公孙先生了,难为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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