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靳母虚弱地躺在床上。靳昔坐在她的身边,表情平静。靳母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被领居发现送去了医院。
说实话,就算靳母现在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她以爱之名,将原主彻底锁在了身边。而原主压抑许久,选择跳楼解脱。
原主是解脱了,她呢?她不可能做出像原主一样的选择,她能在这种窒息的爱中撑下去多久,靳昔感觉脑子很乱,她观察着睡着的靳母,看起来很虚弱,嘴唇没有血色。
表情痛苦,像是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秒还在痛苦,找不到她,那么痛苦吗?
可是她也同样痛苦啊。她纠结且迷茫地想着,忽然病床上的人轻微地动了动。
靳昔连忙靠近,“你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手被抓住了,靳昔看过去,靳母流着泪看她,声音微弱,“别……走。”
靳昔又坐下了,欲言又止,手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放开。气氛有些诡异地安静。靳母的眼睛很红,比她眼睛还要红的是她的手,听说磕到了,流了很多血。领居见到她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带着责备,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靳昔没时间去管那些大道理,她现在只想知道,靳母是怎么想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母哽咽,“你要走,我也活不下去了。”
靳昔感到一阵窒息,“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为什么不准我出去,不愿意看到我交朋友。你不应该这样的,我留着家里,我感到害怕,你把我关在房间里,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靳昔越说越烦躁,她感觉到抓狂,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比起靳母更像是病人,“我真的不明白,我明明没做什么,你却说我脏。我只是和同学一起出去喝了奶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男生来往,所以才瞒着你。但是我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为什么我和女生来往,你也那么激动。我真的一点自由也没有吗?”
说着说着靳昔哽咽了一下,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还想怎么样。”
靳母听到靳昔的话一下就慌了,她挣扎着用手去抹靳昔脸上的眼泪,“没……没有,不是的,不是的。”
靳昔无声地哭泣着,边哭边观察靳母的反应。她的眼泪大滴砸在靳母的手背上,烫得靳母顿了下,靳母嘴唇微颤,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妈妈爱你,我不想你受伤害才这样的。”
“但是你现在就在伤害我。”
“那些男的都恶心。”靳母无不恶意地说。
靳昔愣住了,“什么意思。”
“他们如同禽兽一般,骨子里肮脏恶毒,你不能被他们骗了。”
靳昔顿了一下,他们?除了段璟深还有谁吗。
靳母的表情变得狠厉而又畅快,“他们都该死。”
靳昔有些心惊地后退了一步,靳母快速抓住了她的手,“小昔,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不会骗你,你要相信我。”靳昔被她抓得有点痛,但是这个时候也顺着她的话,郑重地点了点头。
靳母流着泪,“你小时候长的特别可爱,是这个世上最漂亮的人,虽然你和其他小孩相比不太一样,但是你是妈妈最爱的人。”
靳昔的眼皮跳了一下,“我小时候怎么了?”
靳母却没有回答,“靳昔你要记住,我怎么样都不会骗你、害你。我发誓。”
靳昔越听越乱,“您在说什么?”
“妈妈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保护你。”靳母流着泪。
靳昔感觉到心累和疲惫,窒息,空气里的氧气快要消失了。她快要溺毙。
门外,两个警察刚刚结束问话。
“那就麻烦你了,林月。”
应该年纪很大的老警察拍了拍年轻女警察的肩膀,“第一次出警怎么样?”
“就挺……兴奋的。”
老前辈和林月边走边讨论案情,“最近这些案子多了起来,特征都是先借口推销东西,然后乘受害者不被给他们吸入特制迷药,然后指使受害者拿出财物。防不胜防啊。”
“听话水的传播还没来源吗?”
老前辈摇摇头,林月在本子上记录下。老前辈表情凝重,“这个案子上头很是重视,犯罪分子严重损害了人民的身体安全和财产安全。你的任务是好好查这件事。”
林月郑重地点点头,老前辈说,“走吧,受害人已经醒了,去问问情况。”
林月跟在老前辈身后,她刚刚毕业没多久,被分配到市里的公安局,正是正义感和使命感爆棚的年纪。
在经过一间病房,她注意到里面有一个垂下头的女生,背影看起来有点难过,她多看了一眼。对方像是高中生模样,病床上躺着的不知道是她的谁。
一个女生,独自陪伴家人,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她轻皱起眉。
“林月,走了。”
林月应声,她又看了一眼里面,女生已经转过头,只能看到有些淡薄的侧脸。林月又看了一眼,对方这个时候也慢慢地转过头。
“走了。”林月连忙大步跟上。
靳昔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稳。
靳昔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小孩,她看见了靳母,她笑着看她。
原来她梦见了靳昔的小时候吗,还未等她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如此奇怪的梦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腾空了,被一双大手抱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她挣扎着,然后看见了抱她的那个人的眼睛,笑眯眯的像羊一样。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抱她的人她看不见脸,只能看到那双眼睛。
很少有人有着像羊一样的眼睛,人们常常会说羊的眼睛很接近于人的眼睛,但是人的就很少会比作像羊的一样。但是,靳昔看着这双眼睛,她肯定,这就是羊的眼睛。
人的眼睛为什么变成了羊的眼睛,她忍不住去看,她还是看不清脸,只能感受到那人的臂膀。
她能紧紧地感受对方的温度,他一次又一次地抱起她,有时候抱得紧,她能感受到他炙热的温度,和跳动着的心跳声。他有时候会抱她很久,有时候一会又放下了,然后很快离开。
那双眼睛让她好奇,一双像羊一样的眼睛。她知道这是梦,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去看那个人。那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她不觉得害怕,只是不喜欢这样的目光。没有人会喜欢一双本属于动物却挂在了人身上的眼睛一直看着你。
就在他又一次抱起她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他,“眼睛,为什么像动物?”
他好像笑了,把她抱进厕所,她在镜子里面看到了那双像羊一样的眼睛。但是她惊恐地发现,她的眼睛和他的一模一样。
他描摹着她的眼睛,笑着,“我们的眼睛是一样,你说像什么动物?”
羊,身边的人的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她看见对方的眼睛慢慢变了,变得恶毒,狠厉,里面是赤裸裸的欲望,不是羊了,是别的动物。
他想吃了她。
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变了,他的身体长出了浓密的毛发,手脚变成了带着尖刺的爪子,他不再像个人,正在往野兽的方向蜕变。
靳昔终于看见了他的脸,猩红的双眼,锋利的獠牙,黑红的舌头,这是一头野兽,是一只恶狼,。
靳昔惊恐地后退,恶狼猛地向他扑了过来,身后忽然就变成了万丈悬崖,她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后面,然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悬崖上面,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一滴水珠滴在靳昔的脸上,是血,然后数不清的血滴掉了下来,她看见靳母拿着一把带着血的剪刀,出现在了悬崖边,而狼已经不见了。
她愣愣地看着靳母愤怒地往那只狼身上刺去,更多的血又掉了下来……
靳昔猛地醒来,心脏还因为梦中掉下悬崖的失控感而心惊肉跳。
这都是什么梦,她皱着眉想,又是羊又是狼的,奇奇怪怪的。
天已经黑了,她摇摇脑袋恍惚地爬起来。那双令人恶心的眼睛,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反胃。
与梦中的惊心动魄相比,现实是那么的安静……靳昔的眼睛慢慢看向旁边睡着了的靳母。整个病房悄无声息,靳昔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她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靳母,这个让人看不透又充满矛盾的母亲。靳母爱她是没错,想保护她也没错,但她好像在这一路上越走越偏。
睡着的人无法回答她想知道的问题,死去的人也无法能给她答案,她在窗边等待着太阳的到来。
靳母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靳昔落寞地站在窗户下,黑夜在她的背后,没有月光,她把黑暗与里面隔开。
黑暗里面肆意增长,外面的太阳却快速升起。这样的时候总是让她心慌。
就在她怔愣的时候,靳昔转过了头,她沉默着上前去帮靳母把病床摇起来,“饿了吗,我去买饭。”
手被抓住了,靳昔沉默不语,靳母眼睛里带着期盼。
靳昔不愿看这样的眼神,她感到窒息,也感到无奈。
终于她开口,一个晚上,足以让她接受一切的事情,“我想过了,关于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你得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真的有点害怕你,妈妈。”
一句“妈妈”让靳母潸然泪下,她连忙答应,“好,好。”
靳昔去开了灯,灯光有些刺眼,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问,“在我掉下楼之前,我们是不是吵过架?”
靳母回答,“嗯,”
靳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睛里面血色难掩。
靳昔错开了她的目光,对方惶恐不安,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靳昔掌控了她的所有情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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