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灵下车时魂不守舍踉跄了下,身体失去平衡撞在车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哎呦,没事吧?”司机有些担忧地问道。
万家团圆的日子这么着急忙慌来医院,一个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看着也挺可怜。
“没事。”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昌灵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
他听着于心不忍,安慰说:“不管什么事儿,都会好起来的。”
“嗯。”昌灵把车门关好,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还不能哭。
她扬起头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用力跺了跺发麻的双腿,马不停蹄直奔医院大楼而去。
风灌得嗓子生疼。
这是昌灵生平第一次迈进医院的大门,她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大厅里四处张望。这里不是可以驻足歇脚的地方,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神色凝重,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样不行的。
昌灵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准儿易阁只是受了点小伤,是电话里那个人没搞清楚状况。
慌乱间,她一把抓住了路过的护士。
护士习以为常:“您好,需要帮助吗,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找人。”
“可以的,服务台可以帮您查,跟我过来吧。知道病人的名字吗?”
“谢谢,谢谢。”昌灵活像个提线木偶,人说一步,她动一步,六神无主。
服务台的护士声音很温柔,耐心询问她要找的是什么人,名字是哪两个字。
“容易的易,阁楼的阁。”昌灵说,“是被砸伤送过来的,大概一个小时前。”
护士还在低头查找,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询问:“你是昌灵吗?”
昌灵闻声迅速回头,眼前是位面色和蔼的陌生父辈。她点了下头:“我是,您是……”
对方友善地笑了下:“我姓陈,算是易阁的师傅,你应该认识我儿子,陈家旺。”
昌灵连连点头,“我知道您。”
“正好,我儿子在跟我打电话,刚巧听见你的声音,想跟你说两句。”
昌灵急忙把手机接过来,咬了咬牙,努力稳住了声线:“家旺哥。”
“昌灵,你别慌。”陈家旺的声音隔着万水千山,却是昌灵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作为支撑牢牢攥在手腕上。
“我……”昌灵不知道说什么。
“易阁的情况我爸跟我说了,或许没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听好了,不管一会儿医生跟你说什么话,你都要保持冷静,听到没?”
“嗯,嗯。”她胡乱应下。
“别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医生说话你听不懂就问,需要钱就跟我爸他们说,跟他们商量,知道吗?”
“好,我记下了。”
“千万要冷静,易阁可能脑子不清楚,但你心要定,他身边就你一个亲人。”
昌灵艰难地说“好”。
“快进去吧,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昌灵把手机还给陈师傅,跟服务台要了一杯冷水猛灌下去才跟着一起进病房。路上她甚至不敢问一句易阁现在到底怎么样。
停在病房门口,昌灵看见床前围了两个医生和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应该都是易阁的同事。
陈师傅叹气:“过去看看吧。”
昌灵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来的路上她想过无数种最坏的情况。
“易阁家属?”面对着她的医生出声问道。
“对。”昌灵攥了攥拳,鼓起勇气往里走。
几个人都闻声看过来。在人群的缝隙里,她看清了易阁发白的嘴唇,和被层层包裹着的右脚。
见她来,易阁对她笑了笑。
众人自觉给昌灵空出了离易阁最近的位置。
“到底怎么了?”她快步跑过去,语调里带着明显的颤音。
易阁安抚般攥了下她的手,冷冰冰的。
医生给昌灵复述了一遍检查结果:
机床倒下的时候易阁跑得快,没有伤到腿,但边缘砸断了他的右脚大拇指指骨。现在易阁的大拇指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恢复的可能性不大。为了避免其他部位病变,可以选择把大拇指截掉,康复之后不会影响走路和日常生活。
医生说:“病人本人没什么意见,但我们还是觉得这种事需要跟家属商量一下比较好。毕竟还很年轻,即使是截掉很小的部位,多多少少难免都会有些不一样。”
昌灵嘴唇抵在自己的手背上,眼眶通红。半晌她难以置信地问易阁:“你同意?”
易阁声音沙哑:“没事的,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四周都是担忧、关心或者同情的目光,但这种事情重大,除了易阁本人,似乎也只有她这位顶着家属头衔的人才能做决定。
昌灵回握住易阁的手,眼神里满是不甘心和哀求,而后冲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行,不可以的。
易阁读懂了她的意思。
昌灵来之前他是真觉得无所谓,反正外表看起来和常人一样。可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昌灵转头看向先前说话的医生,尽量保持镇静:“您刚才说,恢复知觉的可能性不大,那是不是说明还是有可能的?”
“是。”医生说,“那就需要把仪器钉进他的拇指里不断刺激神经,如果能恢复知觉,大概率就能保住。但如果恢复不了,可能会影响其它神经组织。”
好起来。
或者更坏。
易阁察觉到昌灵的手在抖,这种决策原本就不应该甩给昌灵来做。他故作轻松地说:“我真的没关系,就听我的吧。”
医生询问地看向昌灵。
昌灵想,这种时候听易阁的是对的,除了生身父母,他是唯一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的人。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他也只能怨恨自己,怪不了旁人。
更何况他们二人半点关系也没有。
她现在只需要点一下头。
可易阁的温度透过手掌源源不断传过来,医生那句“毕竟还很年轻”回荡在她耳边经久不散。
是啊,易阁还没有十九岁。易地而处,昌灵是万万接受不了自己残缺的身体,这太可怕了。
她的目光在易阁的脸庞流连,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面颊处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昌灵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缓缓抬手抚摸他侧脸,片刻后一字一句认真问道:
“你想不想赌一把?”
易阁扪心自问,他想吗?
昌灵说:“我觉得这些年,我们运气还不错。”
这一刻,易阁只觉得她好傻。自己明明都给了台阶,她硬是要逆流而上。
昌灵都没哭,怎么他反而想流泪了。
陈师傅也说:“小易,这不是小事,你千万要想清楚了。”
在这种稍微挪动一步就可能掉下万丈深渊的绝地时刻,易阁竟意外地感到幸福和温暖。他笑着理了理昌灵耳边凌乱的碎发,替自己做了最终回答:
“医生,我还是想选钉一下试试,麻烦了。”
易阁自己签好了同意书,这种尝试甚至都算不上一个手术。仪器被直接抬进病房里,开始前,医生建议大家都出去,接下来的场面不会太轻松。
昌灵不肯,一定要留下陪易阁一起。
“你还是先出去吧。”易阁说,“万一看了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我不要。”昌灵说,“我不要。”
时间宝贵,失去知觉的好处大概就是连麻药都不需要。昌灵眼睁睁看着那根长钉从指尖钉入易阁的拇指里,而后一刻不停地转动起来,血肉里翻搅,鲜红的液体当即从顶端四散奔涌。
眉头紧锁的是她,无知无觉的是易阁。
她担心易阁会痛,又害怕易阁不会再痛。
除了财神,昌灵没信奉过其他什么。看着仪器下方不断流入升高的血液,她难得祈求神明,如果神真的爱世人,能不能高抬贵手帮帮易阁。
哪怕一次就好。
医生问他:“有感觉吗?”
易阁神色淡然地盯着自己的脚趾,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事已至此,好坏他都能全盘接受,这没什么大不了了。
“有感觉一定要说。”
点滴的药水顺着软管流进血液里,昌灵此时做不了什么,她只能徒劳地把自己的手垫在易阁的手底下,分享给他一点点温度。
两只手都变得一样冷。
时间像是按下了慢动作重播,仪器转动间,易阁想起了西乡的卫生所,如果有机会,还是该回去看一看的。
也不免想起身边的昌灵,那时候他陪昌灵上山看姐姐,那是第一次他真心希望昌灵能不再受伤。
而现在,他突然发觉,那个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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