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后,时隔多日,程慎之再度踏入宫门。
他身披一袭低调的深紫色制式宫装,一路无言,随着宫中嬷嬷一路辗转,穿行于重重宫道之中。
越往前走,四周景致愈发偏僻。程慎之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虑,开口向身前年迈的嬷嬷问道:“嬷嬷,今日既是太后召见,为何不是前往太后寝宫,反倒像是……往奉先殿去?”
那嬷嬷并未回头,只平静应道:“镇南王稍安毋躁,随奴婢来便是。”
见嬷嬷无意多言,程慎之只得收敛了试探之意,默然随行,目光却悄然打量着周遭。
宫中早已褪去那日宴会的繁华,往来宫人皆是神色惶惶,一派愁云笼罩景象。
想起那日宫宴情形,程慎之心底一沉。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前方嬷嬷腰间那枚代表身份的腰牌,这才猛然惊觉:这些日子以来,竟将白挽等人全然抛诸脑后!
毕竟,他还有些话,必须亲自问个明白。
“镇南王,请进吧,太后就在殿内。”那嬷嬷止步于奉先殿门前。早有宫人入内通传,此刻两名内侍左右掀起沉厚门帘,躬身迎程慎之入内。
他略一颔首,迈步踏入奉先殿。
殿内烛火摇曳,被层层帷幕遮得昏暗。角落摆放一尊三层九龙夺珠鎏金香炉,檀香的气味清冷,却浓得有些刺鼻。
程慎之不由蹙眉,抬步走去。脚下铺着厚重织毯,以暗金龙纹为图样,踏上去毫无声息。
奉先殿分内外两室。外间只见十余名僧人垂目诵经,木鱼声声,悠远肃静。
径自掠过一众僧人,程慎之步入内室,不由放慢了脚步。
抬眼望去,一位灰衣嬷嬷手持楠木香珠,静静侍立在深色帷幕下,几乎与周遭阴影融为一体。更深处,一名银发老妇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目诵经。香案整齐,正中供奉一尊精雕纯金佛像。
还没来得及辨明是哪位佛尊法相,程慎之便见那一旁的灰衣嬷嬷忽然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定定看着他。
程慎之知道这是提醒的意思,顿时不再犹豫。他未按照宫规,扬声行礼,只默然作揖,随即悄无声息地跪坐在银发妇人身后的蒲团上,垂首静候。
幽暗的内室中烛影摇曳,二人一前一后,一念一默,竟凭空生出几分诡异的平和。
良久,内外室的诵经声蓦然停止。
奉先殿内顿时寂静无比,仿佛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镇南王。你来了。”
太后突然开口,声音在殿中回荡,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程慎之缓缓起身,执礼恭声道:“拜见太后。”他躬身立在蒲团边,站得周正,余光却瞥见太后在灰衣嬷嬷搀扶下,颤巍巍起身,转向他来。
“出来说话吧。”太后携嬷嬷从他身侧掠过,扰起一室檀香。程慎之不敢怠慢,紧随其后,心中疑虑不减。
几人行至偏殿,程慎之略作迟疑,按次落座在嬷嬷备好的云纹鎏金圆椅上,一时间只觉得椅面冰凉,如坐针毡。
“镇南王。”太后从嬷嬷手中接过佛珠,手中缓缓捻动珠粒。
“哀家今日唤你来,是因心中有一疑惑,积存已久。”
“请太后明示。”程慎之起身,恭声道。
太后耷拉的眼皮缓缓抬起,那双苍老的眼眸竟如鹰隼般锐利,自上而下地将程慎之细细打量。
看了半晌,她声调平稳,说出的话语却犹如惊雷:
“金銮殿上那个位置,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坐上一坐?”
程慎之猛地抬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愕然。
侧殿内寂静无声,除太后与近身嬷嬷外再无旁人。太后面容慈和,气度雍容,仿佛方才石破天惊的一问,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闲谈。
程慎之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言语问答间谨守臣子本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未有半分逾越之意。
太后闻言,却不甚满意,似乎并未听到心中期盼的回答。
程慎之心中疑惑更甚,太后的问话虽然凌厉,语气中却并无半分问责之意。难不成,太后还想鼓励他做这乱臣贼子不成?
程慎之自觉荒唐,却听太后话锋一转,竟问起程慎之家中父母安康、兄弟近况。程慎之不敢怠慢,此刻也再顾不上其他,依序恭敬作答。
殿中气氛渐趋缓和,竟真如寻常人家祖孙闲话家常一般。
这般温情场景,恰是程慎之初入宫时曾暗自期盼,却直至出宫都求之不得的亲密光景。不想竟在此时此地,以这般诡异的方式得偿所愿。
程慎之心中好笑,对太后却莫名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二人来回絮叨许久,直至无意间提及太子与诸位皇子时,太后终于话声一顿,眉宇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不耐。
程慎之意欲细究,那份不耐却早已消散无踪,只余一片包容万象的雍容平静。
程慎之揣摩不透太后真意,只得按下万千思绪。见太后面露倦色,似欲歇息,他适时起身谨慎开口:
“启禀太后,臣……还有一事相求。”
……
刑部大牢深处。
阴冷潮湿的空气几乎快凝成实质,远处断续的水滴声一滴一滴,敲打出牢中死一般的寂静。
白挽蜷坐在墙角,灰色皮毛的大鼠“吱吱”从她脚边蹿过,她却连眼皮都未掀动毫分。
入狱已是三日有余,原以为在慕达莎手下的日子已是极致的艰难,却不料夜宴一时冲动出了头,竟真落得如此境地。
若是还在镇南王府,纵使是备受软禁,过的那也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的惬意日子,何至于像眼下,连吃顿能入口的饭菜,竟都像是奢望。
想到镇南王府,白挽连扯出一个讽刺笑意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那夜被投入这暗无天日的牢房,百般哀求下,连清水都难得到一口,她便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选错了路。
万幸是宫中尚且混乱,至今都无人提审过她。她在这寂静得可怕的牢狱中一日日耗着,前途未卜,生死不知。
“滴答。”远处的水又落下一滴,本就阴冷的空气更增添了几分潮湿的霉味。
白挽勉强挪动发麻的身子,却听见远处窄道间,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王爷,就在前头了。”
狱卒全然不见平日嚣张的气焰,语气里极尽谄媚,“您放心,小的深知此事重大,一刻都不敢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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