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得令人作呕的声音。
在寂静的屋中回荡,竟带着丝丝缠绕的寒意。
鱼以寒眸色微沉,面上却依旧平静如常,只将垂下的手轻轻一展,任由那小黑蛇顺着手腕蜿蜒而上。
蛇身冰凉柔软,鳞片在微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小黑蛇爬到鱼以寒的掌心后,竟轻轻地蜷起身子,模样惬意得很。
鱼以寒静静看着它,目光淡漠,纤长的手指缓缓抬起,轻轻抚了抚蛇头。
小黑蛇似极为受用,吐出细长的信子,眯了眯豆大的眼睛,看上去甚为安逸。
然而就在此时,鱼以寒的手忽然微微一顿,掌心陡然一转,那温柔的动作骤然变得狠厉如铁钳,五指紧扣,竟一下扣住了蛇头,力道沉如巨石,牢不可破。
黑蛇似有所觉,开始剧烈挣扎,尾巴在鱼以寒的腕上疯狂拍打,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然而任它如何用力,鱼以寒的手掌却纹丝不动,如铁链般将它死死攥住。
小黑蛇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似在求饶,然而鱼以寒的神情却未见半分动容。
她的手掌微微收紧,细长的指节逐渐发力。
下一瞬,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蛇身忽然一颤,紧接着,一道血雾骤然从蛇头处迸溅而出,浓烈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蛇头被生生拧断,血珠在半空中飞溅。
失去头颅的蛇尸体砰然坠地,蜷缩的身躯抽搐了几下,随即彻底僵硬,一动不动。
鱼以寒垂眸看着地上的蛇尸,指尖尚残余些许腥红,却不见半点波澜。
她缓缓抽出一方帕子,动作从容,将手上的血迹细细拭去。
鱼以寒终是舒了口气,将手中的帕子随手丢在案上,眉心微蹙。
什么晦气东西……竟还阴魂不散。
她正细细擦着手上的残余血迹,打算将这腥气一并拭去,不料耳边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嘶嘶声,低而细,仿佛在耳畔绕成一圈圈难以挥散的阴影。
鱼以寒微微一顿,抬眸望去,只见那床榻边缘,一条与方才如出一辙的小黑蛇正从阴影中缓缓爬出,信子吞吐,目光森冷。
她眉间一沉,眸光扫向地面,却发现刚刚被她拧断头颅的蛇尸竟不知所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连一丝血迹都无处寻觅。
那小黑蛇却不似方才一般顺从,未待鱼以寒伸手,它已直起前半身,细长的蛇身仿若利剑,豆大的眼睛中竟带着几分诡异的恶意光芒。
蛇头微微摆动,阴冷的声音再度传来,低沉而缠绕,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母亲……”
鱼以寒目光微凝,静静地站在那里,未发一言。
那蛇却并未因她的沉默而退缩,反倒吐着信子向前又挪了一步,仿佛要逼近她几分。
鱼以寒轻声叹息,神情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纤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在虚空中不疾不徐地划出一道细微弧线。
那弧光无声无息,却如利刃般划破了虚空。
下一瞬,那小黑蛇身躯一僵,未及嘶鸣,整个蛇身竟自中间断裂成两截,前半截无力地倒在地上,尾部仍抽搐了两下,却终究瘫软不动。
“母亲……”蛇首滚落地面,口中还吐出最后一声低喃,随后光华一敛,便如尘埃般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多时,又一条小黑蛇悄然从阴影中游出,动作悠然,从容得仿佛在散步。
鱼以寒眼神未变,只是垂目望着它靠近,神色冷淡如冰,带着显而易见的厌倦。
那蛇停在不远处,抬起蛇首,豆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次没有再唤“母亲”,声音却依旧黏腻,带着几分令人作呕的调笑:“你不喜欢叫母亲么?”
鱼以寒眸光微动,眉间冷意愈浓,语气淡然至极:“你叫什么都不行。”
黏黏糊糊的,听得让人恶心。
这是什么情趣吗。
小黑蛇吐了吐信子,晃了晃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被斥责也毫不在意:“那你现在不高兴了?”
鱼以寒轻嗤一声,唇角勾出,眼中讥讽之意尽显:“看到你就不高兴。你若死了,我自然便高兴了。”
那蛇眨了眨眼睛,语气慢悠悠的:“可惜呀,我死不了。你也知道,我与你同生同死。”
鱼以寒目光一顿,眼底一丝杀意悄然掠过,冷意森然。
同生同死。
她怎么会忘记。
五年前,那一剑未能真正斩断一切,她亦因此从未真正死去。
而他,同样不曾湮灭。
鱼以寒冷笑,声音如寒玉碎裂,带着难掩的讥讽与自嘲:“果然,那时候我没杀干净。”
蛇微微摆动着细长的身躯,似乎颇为惬意:“是啊,多亏了那鸿霁剑,你在幻境中催动灵力,竟也惊醒了我。这是命啊。”
鱼以寒没说话。
那黑蛇见鱼以寒手中的杀意渐渐散去,动作一缓,竟又悄然爬上鱼以寒的手臂,蛇身冰凉滑腻,与肌肤相触,带着令人不适的寒意。
然而它似乎全然不觉,蛇首轻轻探向鱼以寒的发梢,在她如丝绸般的青丝间摩挲,动作轻柔,竟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鱼以寒低眉看了它一眼,未见怒意,反而随手捏住它细长的尾尖,指尖力道若有若无,在其冰冷的鳞片上缓缓摩挲。
黑蛇似是被这般随意的动作惹得不耐,尾巴微微掀动几下,似要挣脱,却始终未能彻底抽离,只得烦躁地摆动着身躯,任由她继续揉捏。
鱼以寒瞥了它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为什么叫我母亲?我不比你大多少。”
那黑蛇抬起蛇首,豆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信子轻吐:“因为这次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呀。”
鱼以寒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冷冷一笑,眼中嘲讽尽显:“真是令人作呕。”
黑蛇似乎并未在意,只是继续缠在她的手臂上,蛇首微微摆动,仿佛满心欢喜地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鱼以寒漫不经心地掂量着缠绕在手腕上的小黑蛇,忽而似笑非笑地开口:“那你既然睁眼第一个看到了我,又见了桑霍,岂非也该唤他一声父亲?”
小黑蛇原本安逸地吐着信子,听到这句话,蛇尾猛然僵住,随即愤怒地甩动起来。
它那豆豆眼里似乎酝酿起了些许愤懑,片刻之后,竟干脆在鱼以寒白皙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刺痛自肌肤上传来,但鱼以寒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反而低眸扫了它一眼。
她手指轻轻一捻,便将蛇头生生捏爆了。
那蛇身挣扎着从她手腕滑落,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房间内终于重归寂静,只余窗外风声低吟,偶尔卷起半边帘子,漏下一抹冷光。
*
青霜峰虽不及主峰那般巍峨雄峻,却自有一番秀逸风骨。
峰上古木苍翠,林籁泉韵相和,清风携着山间的幽香拂过,令人行走其间,心生安然。
鱼以寒穿过青霜峰的石阶小道,终于来到了主殿前。
她收敛心神,稳步迈入殿中,恭谨地屈身向正座上的况依蕴行礼:“弟子易菡,拜见师尊。”
她低垂着头,殿中一时寂静,唯有风吹动帘幕的轻响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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