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视线先感受到环境变化的是热感，在开畅灵脉前的那一瞬，身体好像被架在烤锅上火烤。
毕竟灵力恢复的速度太慢，没有必要的时候半闭塞着。
吴瑧差点跳起来，手心烫红了一片，掉下几粒沙砾，沙子印出红彤彤的的小点坑，火辣辣的。
等灵力感受到周围的热度，护住身体之后，皮肤表面的热量和黏腻感才消下去。
传送门消失不见，四周是茫茫无际的沙漠。
她在某处高陡沙丘的底部，视线范围内，戈壁广袤寂寂。
这里的环境带着霸道的灵性，日光像几万个浴霸同时开着，有些耗费体力。
秘术传音不起作用。
“……！！”
稍微适应点环境后，撤去一小部分护体的灵力，头顶烈阳晒得人抬不动眼皮。
吴瑧把衣裙变化成脚部收紧，有纱巾盖帽的样式，鉴于极慢的恢复速度，想找个背光的沙坡躲着。
然而，不知产生幻觉还是怎么，前方看不出多远的地方自起簇簇火浪，火浪连成火墙，呈波形往四周奔涌。
瀚海燎沙。
见了鬼了，她想，沙漠自己给自己烤火。
眼见传送门迟迟不出现，火舌由远至近，被逼向沙丘上方来。
当看到另一面的景象，吴瑧又想骂自己了。
几百米外有一座废弃的荒城，呈典型的雅丹地貌，有的土房如同古老的矮城堡，房脊呈现宽浅不一的沟槽。
如果早下去躲一躲，也不至于浪费这许多灵力。
观察的间隙，火墙已推波至沙丘底，就要窜上来，野辣灵性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驱赶她这个外来者。
眼下保存体力最要紧，荒城中至少有废墟投下的阴影，留了一根灵力凝成的长枪插在沙丘上方，能维持半天，吴瑧转身踏行进荒城。
这座城市面积很大，残垣破败，只剩沙土和东一点西一点的残留建筑体，城中央半球形的沙堡算比较完整的建筑。
从空中看，沙堡上方挖了六个四方孔洞，除孔洞外再无其他入口。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雪青灯进去逛悠了一圈，里面是空心的，直达地下。
再留一根灵力枪在堡顶，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节流原则，吴瑧选择钻进去。
下到一半，这种半个身子在不知名的地方，半个身子在阳光底下的感觉太吓人了。
进来后控制下降速度，让灵灯先探路。
外面看的时候不觉得，实际下来了之后，里面空间很大，在空中飘了好一会才触到地面。
地底零星散落着一些动物骸骨，脚踩到地面发出脆响。
雪青灯往地下唯一的一条路前进，前方闪烁幽幽的荧光，灯光照出沿路由稀疏到密集的矿石光泽。
走了大约百米左右，荧光密集闪烁。
路尽头，矿石多得难以找见泥地下脚，吴瑧索性收了灵灯，只见排列不规则的矿石紧凑在一块儿，有半条骈江宽，像一条河铺横在地下，一直延伸到地势略低的远方。
吴瑧手起一张明明赫赫符，这东西类似照明弹，照明范围广，时间短。
来路原来是沙壁底部凿出的一个山洞，隔着矿河，对岸坐落着一座地下古城，城墙挡住了一半的真颜。
想不到继“海底海”后又来个“城中城”。
如果说地面上的是荒城，那么这座城像被人遗忘的沙盘。
以防万一，吴瑧凌空踏行跃过矿河，在城门口插了一根灵枪。
吴瑧高抬起头，十几米高的城门刻了四个古老的字迹，她居然看懂了。
天地灵泽。
“……”难道是嘉吴的出生地，那个天地灵泽？
之前听别人说起这个地方，吴瑧以为是沼泽还是水地，没想到居然在沙漠中。
她也没多想，直接进了城。
一路过来没遇见阻力，但是踏入城中没多久，狂风从城门口的方向呼号而来。
风穿过城中空缺了窗门的洞，似万鬼挣扎哀鸣。
此情此景，鬼都要感觉出有鬼，吴瑧即刻回退。
谁承想离城门十几二十米的距离，费了半天劲就前进了半步，风裹夹着沙砾碎石，一点一点旋割着防护的灵罩。
几乎寸步一移，吴瑧停下，再使力，忽然就觉出不对。
风中灵力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
转身往城深处走了几步，风劲松了不少，减少抵抗的力量，风中她的灵力也跟着减少。
吴瑧明白了，这鬼地方，闹了半天她在跟自己对抗，怪不得刚才灵力流逝得多。
为了验证猜想，再次往城门口走近。
不出意料，才偃旗息鼓的妖风像凶兽嗅到血，加足了马力，风中的灵力不比身上唤出的少，差点把她吹翻。
离灵枪自动消散还有一个多小时，吴瑧坐在路边门槛上，时不时望一眼城门口，不挪动消耗倒不大。
明明赫赫符还没完全释放亮度，嘶啦一声被风吹灭，不过也够看清一点魔鬼城的面貌。
没有一户人家安门和窗，也没有家具，怎么看怎么诡异。
雪青灯亮一段时间，见主人没召唤又灭，吴瑧有点困了。
将睡未睡之际，似乎听见钟延的呼唤声。
“瑧儿。”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吴瑧抖了一个激灵。
“钟延。”
扩声出去，声音像漫散在竹簸箕上的水，变得柔软，拉长出颤音。
“你别进城，进来了出不去，我自己想办法出去，听到了吗？”
吴瑧说着跑到路中间，只要不靠近城门口十几二十米的位置，还是没有阻碍的。
不长的距离，却好像中了千门术阵，城门口的身影很遥远，也很模糊，却让她安全感倍增。
“瑧儿！”
声音虽然散散的，但比之前有力。
吴瑧使劲摇手：“你别进来，这里出不去，我自己想办法，听到吗？”
钟延明明看到她了却不回应，好像听不见她的话，径直就要进城。
吴瑧想瞬移离城门口近一些告诉他，但是跟之前一样不奏效，瞬移出去就会被一道对冲的力量阻塞。
顶着魔鬼嚎叫的大风，吴瑧让两手显现出荧光，举高摇手打叉。
“别进来！”
这回，钟延似乎看懂了她的提示，停在城门口，火烛般的身影摇晃起来，吴瑧从城里看出去，他好像在施展术法。
吴瑧手边亮起传音阵，但是阵眼的灵力刚漩起来，就被城中的灵风吹散。
至于空间裂缝术，跟在绝密空间中一样被什么压制着，裂缝未开便暗淡下去。
“你没事吧？”钟延问。
吴瑧摇手。
“不能进去吗？”
吴瑧大大的点头，指了指自己和城深处，再做了个让他退出去的手势。
“你唤一根灵枪在原地，不要太久，让它半个时辰消失，若它自然消散我便退出去，若你遇到阻碍回头，或半路收回灵力我就进去。”
吴瑧点头。
“不要逞强。”
吴瑧再点头。
体内还剩七成灵力，加快速度探完这个地方才是上策。
城街不长，尽头一堵宽阔的沙崖挡住去路。
前方空洞无边，看不见崖下的景象，左右再没其他的路。
这里的风向与魔鬼城中不同，自崖下方往上吹。
风中夹杂了什么声音。
吴瑧弹指灭掉灵灯，身体倚贴在沙壁前。
手掌按地，指尖唤出灵丝探向沙崖下，的确有陌生灵力在下方几十米深处。
灵丝随那灵力一起一伏，似乎像平稳的呼吸声。
“发出这么大动静还探啊探，你当我死的吗？”
吴瑧：“……”这人在跟她说话？
“不说话我开杀戒了。”
“……”
“你是谁？”吴瑧扩声道。
“你是谁？”对方反问。
总归在人家地盘，城门口的邪风妖异得很，恐怕不是这人对手，吴瑧思索片刻道：“前辈，不好意思我无意闯入，外面出不去。”
下方传来一阵冷笑，而后停声几秒，“怎么不下来说话，怕我打你么？”
“对。”
“不是云族，苍崇的？”
“以前算半个苍崇的人，现在不是了。”吴瑧坦诚道。
“拟寒死后现在谁人执掌了？”
这个问题不为难，大家都知道。
“御神帝君，妖祖之后秦莫。”
下方一阵沉默，然后放肆地笑了起来。
“妖祖之后，两千年前，苍崇山那群流仙赶跑奇绝，如今却由半个奇绝后人担任了执掌，世上之事当真诙谐。”
“是否贤能重在人不在身份。”吴瑧脱口而出。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踏入我的地盘，招惹我不耐烦会丢命。”
“好的前辈，我就来。”
吴瑧嘴上答应着，转身往回跑，可四周没来由旋起灵风，把她逼到崖边，只好认怂：“不好意思，太黑找错方向了。”
唤出雪青灯，硬着头皮往下落，穿过沙崖顶部的迷雾，矿石刺眼闪烁着。
底部的矿石比魔鬼城外的更要闪亮，甚至有些灼眼。
吴瑧四下扫去，只见崖谷深而宽阔，快到底的时候，灵灯的光在大片璀璨光芒中显得微小。
没见到说话的人。
“你好？”
着眼之处，唯有像眨眼星星的矿石回应。
“前辈？”
“钝崽，你不看路的么？”
吴瑧一个激灵，朝发出声音的……地面看了眼。
下来的时候特意挑的平整处下脚，细瞧去，尖尖的石纹像耳朵，两颗石点还会动，像眼睛……
她连忙跳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闪了没注意。”
一声闷哼，又踩在这人的其他部位。
吴瑧跃行两步远，连连抱歉。
“钝崽，你安分点，惹怒我没有好下场。”
“是是是，前辈啊，你怎么嵌在矿石中？”
“关你什么事，能好好谈天吗？”
吴瑧沉默，不说话总行了吧。
过了一分钟的样子，矿石中的人又说话了。
“钝崽？别一声不吭，像个闷嘴葫芦。”
吴瑧默默叹了口气，这么难伺候的吗？
探头看了一眼等他开口，省的又被嫌弃。
“看到城门上的字了吗？”
“嗯，天地灵泽。”
“知道我是谁吗？”
吴瑧冷笑，要是知道还会称呼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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