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灯昏黄,体温计里的水银越过了39的刻线。
“快40度了!要死啊你!”赵欣怡怒骂道。
吃了退烧药温度却还是反反复复,再这样烧下去人就没了。
段也坐在电脑前也不知道在鼓捣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眼睛又红又肿,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他的背佝偻着,像是被人抽掉了魂似的。
电脑的分屏上,社交空间被隐藏的大部分内容一次拉不到底,那些他隔三差五发布在上面的内容是他感情的汇总,久久埋藏在心不敢宣之于口的文字是他暗恋的全部,或苦涩或甜蜜,饶是谢玉承以前给他端了杯水,摸到了残留在杯壁上的体温,他都会感到快乐。
那些微末的快乐,如今也快被他搞丢了。
他最窝囊的时候甚至庆幸过谢玉承是个段焱在一起,而非别人,这样一来他总有机会和谢玉承接触,哪怕时间太短,眼神不敢碰撞。
侯至在一旁唉声叹气,“我说赵啊,你还联系不到谢老师吗?”
赵欣怡摇头道:“没办法啊,我都给他打多少电话了,他愣是一个都不接。”
“这下可好,谢老师指定被气着了,你说说,那些话谁听谁不膈应?更何况谢老师原本就有点儿在意这件事,快三十岁了没车没房身边也没个贴心人,说白了就是一事无成,换我到他那岁数还这样,我真宁肯死了得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赵欣怡呸了一声,“我说你,能劝劝,不能劝滚蛋!有你这样劝人的吗!再说几句待会儿段也就红温了,烧死在家里算谁的?!”
“当然算谢老师的!”侯至怒道:“要我说,多大的人,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啊!咱也哥啥心思啥想法,他谢玉承真就两眼一闭看不见啊!他可是快三十了!哄谁呢!”
“嘿!你他妈有病吧猴子!”赵欣怡来了股火气,捞起袖子就去揍他。
家里顿时闹哄哄的,屏幕惨白光里是联系人发来的立项文件,那是他为谢玉承准备的生日礼物,一家新媒体出版公司,他想着,以后谢玉承用不着找活儿了,也不用在金主身上浪费时间了,自己可以做他最大的金主,可以给他数不清的的工作。
鼠标在黑白的纸页上滑动,可迷迷糊糊地,那些字眼仿佛都添上了廉价两个字。
所以自己做的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再了解谢玉承的过去又有多大的意义呢,那些破旧的记忆是他没能参与进去的烂纸页,里面有无数人书写的痕迹唯独没有他的。
也许是太拘泥于过去了。
明明人就在自己面前,未来的时间还有很多,他明明可以让谢玉承未来的每一天都生活在光亮之中,关于过于那些无法参与到的不快只需要一点点地覆盖掉就好了。
是他想错了。
也做错了。
光是对他好有什么用呢,那么多的试探和挑拨一直都是原地踏步,他干嘛不往前迈一步,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又不会死。
堆积在心的郁结光靠喝药没用,突然间的情绪爆发就是证明,得换种方式纾解才行。
赵欣怡在阳台上打电话找人,然而电话那头只频繁响起嘟嘟声,一点儿也没有要接的意思。
“干脆咱俩给他架去医院好了。”侯至拿着瓶酒靠着栏杆晃了晃,“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谢老师找又找不到,总不能等他回来了再把也哥哄去医院吧,到时候人都没了。”
赵欣怡皱着眉头没理他。
侯至向外望去,市中心的一切灯红酒绿都落进他的眼里,不远处的标志性电视塔闪烁着明亮的光辉。钱是个好东西,没钱哪能住这么大的房子,看这么好看的风景。
肯花钱在市中心买这么套光有噱头毫无性价比的豪宅那是富二代才有的特权,上了年纪的富豪才不会买在这地段,有点闲钱的中产更不会选择这里。
“我有点理解谢老师了。”
“嗯?”
“免费住在这一好地方,自己要啥没啥,能不焦虑才怪呢。”
“……你快别说了。”赵欣怡无奈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欲望的奴隶,金钱的奴隶,只要身体健康,有朋友有热闹,有钱没钱那不一样的吗?”
“那能一样吗?有钱不花和没钱花不了,那是两回事!我乐意做金钱的奴隶,总比做女人的奴隶强!”
“我呸!”
“行了不说这个,你说,谢老师到底为什么会乐意住在也哥的房子里?他俩以前也不见得有多熟啊,见面也就点个头打个招呼的关系,偶尔在根据地喝喝酒。关键是,最重要的一点哈,谢老师真就觉得住进前男友弟弟的房子里没啥吗?换你,这事儿你干得出来?”
赵欣怡觉得没什么。
“谢老师性子淡,没这些弯弯绕绕的,他那时候刚分手,是段也带着他走出来的,最关键那两兄弟本身关系就水深火热,他住这儿不正好避开段三火吗?”赵欣怡道。
侯至的嘴角抽了抽,“得,你们谢老师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花花肠子全在我也哥肚子里行了吧。”
赵欣怡冲他竖了个中指,“滚蛋,他俩的事儿,咱们俩跟着操心啥。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把你也哥弄医院去行了吧,免得等谢老师好不容易有消息了,他人都烧熟了。”
“行,我去看看他。”侯至推开阳台门。
他前脚刚走,这头赵欣怡忽然接到了楚深的电话。
“喂,赵啊,谢玉承人呢?他不接电话,段老二也不接电话,他俩干嘛呢?”
赵欣怡嘟囔道:“段老二给他气跑了,昨晚就没回来,我刚准备打电话找你问问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
“……赵啊,我在外地接活儿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把电话给段老二,我有事给他说。”
赵欣怡哦了一声,刚要起身。
侯至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砰一声拍在阳台门上。
“操!也哥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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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燃着的檀香冲散了呕吐物的味道,欧式吊顶照亮了昂贵精美的装潢,高级商务KTV里的厕所都带着金碧辉煌的意思,一侧被金箔包裹的全身镜里,谢玉承捧着冷水往脸上一遍遍地冲,许久才从强烈的醉意中稍微缓解过来。
他的衣服上沾着不少酒渍,私人DJ搓出的摇滚乐还在他脑海中如噪音般炸响,怎么都挥之不去,太阳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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