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安想到了裘青。
自从她住进贺家,裘青和长公主遣的两名侍卫就跟到了贺家。
论理贺家出了这么大事,以裘青的警觉不会毫无动静。
程亦安着人看好小六,与张嬷嬷等人打杂物房出来,回到正院,留下张嬷嬷看好孩子,
“嬷嬷,务必把小主子看紧了,不许任何人动他们,您明白吗?”
狗逼急了会跳墙,孩子决不能落入贺家人手里。
张嬷嬷深深颔首,“老奴明白。”随后入西次间亲自守着翠姐儿。
程亦安先让如兰唤来前院管茶水的姜儿,问她车夫何在。裘青是以程亦安车夫的身份入驻贺家的。
姜儿告诉她,“不见人影,只午时正进来喝过口茶,后来就不见了。”
裘青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如果他不在,保不准是发现异样,急着追李七爷去了。
如兰急道,“姑娘,奴婢去马车瞧一瞧,裘护卫如果离开,一定会留消息。”
如兰与裘青配合这般久,早已有默契,裘青不便去后院,平日给了如兰一套联系的暗语。大前日如兰帮着程亦安收拾了两车子行李,常用的搬进了贺府,备用的留在马车,每日如兰总时不时要去拿一趟东西。
“也好,你去瞧瞧。”
如兰到了前院,先看了一眼倒坐房,长公主留下的护卫,离开了一位,还剩一位,余下还有陆家两名随行侍卫都在倒坐房候差,贺青云以府上丢了古画为由,封锁府外,而陆家的人只负责守卫程亦安,故而没动。
如兰一出来,管家就盯着,笑脸迎了上来,如兰说明来意,管家也不好拦着,亲自陪着她去门外停马车的巷子,这里还有个锦棚供车夫们歇脚,如兰没瞧见裘青,便钻进马车,果不其然,在马车里看到裘青留下的话,说是抓李七爷去了。
如兰回来立即报信给程亦安,程亦安卸下一口气,万幸她当初留个心眼,让裘青盯着贺青云出入,与什么人来往,若是晚些时辰,那李七爷恐逃之夭夭,只
要裘青心里有数,也定会给爹爹送信,她等着便好。
正当这时,外院的姜儿再度奔了过来,
“姑奶奶,姑奶奶,崔家来了人,说是寻人来了!”
崔家?
崔函吗?
“来的是何人?”
姜儿上气不接下气道,
“是崔家少主崔
函。”
程亦安反而觉得机会来了崔函来寻人意味着裘青已得手崔函出现贺青云必定去迎接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掌控书房?
程亦安脑筋飞快运转立即绕进西次间将张嬷嬷拉到一旁商量
“现在崔函来寻人贺青云势必周旋咱们趁着这个机会放倒书房的小厮控制住书房。”
张嬷嬷心也提到嗓眼寻思道“姑奶奶可有法子?”
程亦安前世做过药材生意对药理略通一二
“府上可有风茄?若是有稍稍兑一点黄酒下在他们吃食里等人出事你立即带几个厉害婆子过去守住书房。”
“若没有就下巴豆粉。”
“有有..”张嬷嬷负责采买贺府也有小药房预备着大夫开方子或偶尔小主子头疼脑热急用。
“那就好我现在去前院拖住崔函和贺青云等着爹爹过来。”
“好老奴这就去办!”
前院或许被贺青云掌控府外的家丁或许也听命贺青云但后院还在程亦歆手中书房的茶水吃食还要从后厨供应这就是机会。
言罢二人分头行动。
程亦安稍稍正了正衣襟发髻带着如兰和两个粗使婆子往前院去。
她赶到前院便见贺青云迎了出来崔函立在正门廊庑下第一眼先看到了右边廊庑绕过来的程亦安愣了愣意外她在这里。
而程亦安却望着对面匆匆出现的贺青云。
贺青云脸色明显更焦急了些眉头也皱得老紧他看到崔函眼尾沉沉压着带着防备
“崔公子你我并无往来你突然登门所为何事?”
崔函却没急着回他这话而是阴鸷地笑了笑“贺世子你确定咱们要在门廊下说话?”
贺青云见他神情有异只得往里一指示意他进正厅叙话。
而程亦安也要跟过来贺青云却无比头疼朝她作了一揖
“三姨妹这里的事交给我烦请您去后院帮忙照看孩子好吗?”
程亦安笑了笑“孩子们很好我与崔函有些过节我怕他对姐夫不利。”
贺青云还要说什么这时长公主留下那名侍卫大步过来虎视眈眈盯着他而崔函此时也跨过门槛看着程亦安似笑非笑“贺世子我今日来怕是也与令姨妹有关。”
贺青云沉默着无奈方往前一指。
三人进了正厅
,贺青云坐在上首,崔函在东,程亦安做西席,长公主的侍卫恐崔函对程亦安不利,杵在她身侧一动不动。
崔函也不在意,而是向程亦安笑了笑,“三姑娘,你身边那个车夫呢?
贺青云不知裘青底细,崔函是知道的,他就在裘青手底下吃了亏。
两刻钟前,他小舅舅身边一小厮跑来崔家跟母亲告状,说是小舅舅被人抓走了,母亲命他来料理,他一通问,得知小舅舅今日来过贺家,便来寻贺青云。
若是程亦安不在这,或许崔函还不明白小舅舅被何人抓了,既然她在这,他就断定小舅舅落在裘青手中。
程亦安装傻,满脸愣道,“崔公子为何问起他?我车夫当然是在外头马棚里歇着。
崔函冷笑道,“我方才进来可没瞧见他。
程亦安无奈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想必人有三急,忙去了也未可知。
崔函知道程亦安是什么性子,看着貌美和软,奶羊羔子的人物,实则能耐得很。
程亦安口风紧,撼动不了,那他就从贺青云着手。
然而这时,程亦安却先问起贺青云,
“姐夫,我姐姐怎么样了?
贺青云揉了揉眉心骨,疲惫道,“方才第一个大夫看过,说是要请个擅长针灸的大夫施针,如今就等程家老太医。
程亦安怒道,“方才你为何迟迟不请?
贺青云有苦说不出,沉默以对。
崔函目光狐疑地在二人当中流转,开口插话道,
“怎么,夫人生了病?
贺青云这时抬起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神色冷漠道,
“不瞒崔公子,今日贺府进了贼,偷了我书房一个要紧物件,我夫人恰与我在书房叙话,因此不慎受了伤,正在请医延治。
崔函立即明白了,这是贺青云来堵他的话。
他唇角略勾,“是吗?贺世子,明人不说暗话,我小舅舅不见了,有人看到他进了贺府,随后不知所踪,贺世子也知道,我小舅舅是当朝五品学士,今日奉旨来贺家与你商榷古画修复一事,若是真在你府上出了事,你们逃不了干系。
贺青云唇角狠狠抽了抽,忍着怒火道,“他着实来过,不多时便离开了,此事我府上管家侍卫均可作证。
崔函轻嗤一声,“可我们的人说,他进了你们贺府就没出来过。
贺青云回忆方才的一幕幕,面色铁青咬牙,“我
发誓,他不在府上。”
崔函不以为意,目光犀利扫向程亦安,
“若是贺世子不知他去向,何不问一问你这位小姨妹?兴许人在她手里呢?”
贺青云一愣,看向程亦安。
程亦安神色淡漠没有吭声。
贺青云面庞交织着狐疑和惊恐,盯着程亦安问,“三姨妹,可真是如此?”
如果李七爷真落在程亦安手里,贺青云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他仿佛看到天在一片片塌下来。
程亦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问贺青云,“姐夫,伤我姐姐的到底是你,还是别人?”
贺青云浑身一震。
而这时,聪慧如崔函,已敏锐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小舅舅那点子龌龊事,他能不知道吗?
于是崔函语带警告与贺青云道,“贺世子,你人品贵重,又是程家长房长女婿,朝野备受瞩目,你确信,那点子事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不过是丢个物件而已,寻不到就罢了,何必苦苦相逼,将人逼到绝境。”
崔函实在是聪明,知道贺青云最害怕什么,这话已经是在点他了。
贺青云身子狠狠晃了晃,目带凄厉地看着程亦安,
“三姨妹,还请您看在孩子份上,看在你长姐声誉份上,若人真的在你手里,请你放出来。”
程亦安沉默了,若真如她猜想那般,事情宣扬出去,着实对长姐和孩子没有好处,怎么办?
她不急着接这话,而是笑着看向崔函,
“崔公子,你误会了,我们府上要抓,也是抓那个盗贼,若你小舅舅是盗贼,自有官府来论罪,若不是,那就与他无关,崔公子何必在此处咄咄逼人呢?”
崔函便知程亦安是在打马虎眼。
他不跟程亦安周旋,而是含笑与贺青云道,
“贺世子,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又被陆栩生惯坏了,不知轻重,你难道要看着阖府的富贵尊荣毁在她手里吗?”
贺青云身子已经抖了起来,痛苦地看向程亦安,
“三姨妹,让我跪下来求你吗?”
程亦安气他道,“我长姐昏迷不醒,凶手未知,姐夫不该给我和程家一个交代,而是伙同外人来欺压自己人,是何道理?”
崔函却知,事情不能往后拖,越拖对崔家和李家越不利。
正当他要开口时,外头奔来一小丫头,兴奋道,
“姑奶奶,世子爷,咱们少夫
人醒了!
贺青云闻言,几乎是什么都顾不上,拔腿就往书房奔去。
程亦安也想去,却被崔函叫住,
“程三姑娘,既然你姐姐醒了,就无碍了,是不是可以把人交还出来?
他闲闲地站起身,笑若妖媚,“你知道我的性子,一个时辰内,见不着人,我会让你们程家,贺家名声败尽,让你长姐再也没法在人前做人,你确定要与我争一时意气吗?
程亦安喉咙紧了紧,眼底淬了毒。
“崔函。
这时,一道冷冽又平定的嗓音从门庭外传来。
崔函抬眸,却见一身绯袍的程明昱大步跨进门槛。
在他身后跟着好些个程家护卫,其中便有裘青,崔函脸色顿时铁青。
程亦安终于等到爹爹来,身上的重担卸下,急出眼泪来,
“爹爹,快些去看看长姐!
程明昱抬手接住奔来的小女儿,扶住她,面无表情看着崔函,
“来人,把崔函拿下!
程明昱身后的侍卫迅速往前扑来,崔函见状眼皮发紧,侧身往后一退,对着程明昱喝道,
“程明昱,你有什么资格动我?你这是徇私枉法,你堂堂左都御史,要知法犯法吗?
“哼..程明昱极为短促地冷笑一声,“圣上交给贺青云的古画不慎被盗,今日任何不请自来之人均有嫌疑,这个理由够吗?
这是贺青云封锁府邸的缘由,正好被程明昱拿来用了。
崔函心凉了一截。
皇帝因他转投太后,对他恨得牙痒痒,这个时候程明昱递个把柄上去,皇帝压根就不会问黑白是非,循着机会就会将他驱逐甚至发配。
不愧是程明昱,很擅长把握机遇。
崔函没这么容易认输,
“程大人,我今日进府,可是禀报过太后,你觉着区区嫌疑真的能给我定罪吗?
程明昱之所以拿下崔函,一则防止他出了门以此事威胁,波及程亦歆及孩子。
二则崔函极其狡猾,必须寻个理由将其关起来,一旦入了狱,就相当于落在他手里,那就好办了。
见侍卫已拿下崔函,程明昱不再理会他,而是问程亦安道,“你长姐尚在何处,快些领我去。
程亦安往贺青云的书房一指,
“爹爹跟我来。
再说回贺青云这边,待他冲进书房,却见原先守在这里的奎仁等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
的是程亦歆身边的管事嬷嬷们,大家纷纷忌惮望着他。
贺青云顾不上这些,直往书房奔去,刚跨进门口,却见老太医已赶到,正坐在一旁开方子,而陈嬷嬷与程亦歆另外一个大丫鬟守在程亦歆身侧,已将她慢慢扶起来。
贺青云看着妻子茫然的摸样,心顿时一绞,迈步过来,
“歆儿!
程亦歆靠在软榻的引枕,揉了揉后脑勺,听到他的嗓音,脸上的情绪淡了下来。
贺青云一点点往她的方向走来,在快靠近她时,被陈嬷嬷的人一拦。
贺青云看了一眼陈嬷嬷,收住哽咽,严肃中带着些许恳请,
“嬷嬷,还请避一避,我有话跟歆儿说。
陈嬷嬷却是完全不信任他了,冷声道,
“请姑爷恕罪,从此时此刻起,老奴不会离开姑娘半步。
贺青云便知事情瞒不下去了,往后踉跄一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贺青云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就知道程明昱来了,他身子一晃,跌坐在一旁的罗汉床。
程亦安迫不及待绕进门廊,见程亦歆已醒,后怕地落泪,慌忙扑过来。
“长姐!见她脸色苍白,泪如雨下。
程亦歆视线挪至妹妹身上,眼泪已盈满,哽咽着迟迟未落。
“歆儿...程明昱缓步踏过来,看着女儿满是愧疚和心疼。
程亦歆见到伟岸的父亲,眼底的泪终于悄然而落,“爹爹...
“不怕,爹爹在。
他重重握了握女儿的手,在她塌边的圈椅坐了下来。
陈嬷嬷等人候着程明昱来,都松了一口气,立即给他上茶,程明昱没心思喝茶,而是看着对面的贺青云问,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从今日辰时一直到两刻钟前,程明昱一直在奉天殿议事,关乎江南新政,关乎陆栩生失踪,帝党和太后党吵得不可开交,中途出来喝口茶时,外头递消息进来,贺府今日请了大夫,且崔函进了贺府,于是程明昱迅速与皇帝告罪,出宫而来。
贺青云看了一眼程亦歆,程亦歆背对着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贺青云便从罗汉床上滑下跪在程明昱脚跟前,
“回岳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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