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立刻见了马克西姆。
马克西姆并非是布鲁多宫廷的人,如果没事,不大可能来见路易莎——想想最近交给马克西姆的任务,路易莎首先想到的就是玻璃除气泡的事儿办成了!
事实也如她所料,马克西姆喜气洋洋而来,还带来了最新生产出来的样品,一块经过切割的玻璃板。这块玻璃板呈方形,边长大约三四十厘米的样子,是马克西姆用麻布包裹了后带进特鲁瓦宫的。
路易莎将玻璃板摊放在桌上,一点一点查看玻璃内部的情况。要说这块玻璃板里一点儿气泡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属于是乍一看注意不到那些气泡的程度。如果是这个水平的玻璃板,用来做银镜完全足够了。唯一的问题是,良品率是多少?
哪怕是之前,不计成本的投入下,大量的玻璃板出品中,也能挑出差不多品质的玻璃板呢!
如果良品率依旧低的令人心碎,那就没意义了倒不是成本问题,嗯,或者说成本只是小问题,毕竟价格开的足够高,还是能赚钱的。
更大的问题是,路易莎即使是要把银镜做成奢侈品,也不是那种字面意义上‘价值连城’的。那种才出货多少?也就比一锤子买卖强的有限。在她的计划中,得源源不断有银镜交易达成才行,那样才称得上是‘财源’嘛。
另外,也只有这样,才能带动一座城市的繁荣历史上威尼斯的兴盛当然不只是因为一个水银玻璃镜,但威尼斯那样的大城市在此时也不多见。如特鲁瓦城这样的中型城市,本来就不差,一个玻璃镜业,也够它完成一次飞跃了。
“怎么做得这么干净漂亮的玻璃的?良品率怎么样?”路易莎看过后高兴地问道。
她其实有一些猜测,至少不会是之前的良品率,不然马克西姆也没必要来‘报喜’了。
马克西姆在一旁早有准备,立刻回答:“是新来的玻璃匠马尔科立功了!他真是调制玻璃液的一把好手,在他了解我们原本如何配制原料后,立刻提出了两个改变。一个是□□的用量调整,我们过去总以为□□的用量应该是越多越好,他让少用一些。”
路易莎因为关心窗玻璃和玻璃镜的原因,也完整了解了一番玻璃生产。所以知道□□是砒石的一种——天然存在的砒石有红砒和□□,□□比较纯,基本可以
看做是‘砒.霜’。
砒.霜如果足够纯净,用化学式表达就是□□。换个说法要用□□,其有效成分就是□□。
路易莎其实不知道□□和砒.霜是□□,她只知道□□用在玻璃生产中,应该是做澄清剂用的。
所以说啊,穿越文里‘沙子+石灰石=玻璃’的总结,实在是太精简了!不只是没提沙子的种类(用沙子是为了二氧化硅,真不是所有沙子都可以的),还只字未提烧玻璃要在原料中加入澄清剂、助熔剂等。
没有这些,也不是烧不成,只是会‘事倍功半’。费时费力费钱,得到的玻璃却质量很差!
路易莎心里估计,大家平常用□□做澄清剂之一,肯定朴素觉得,放的越多越好(只要不超太多)。
事实上,大家没发现□□要不多不少,才能避免澄清气体过饱和而太多,无法在有限时间内排出,由此温度下降、玻璃成型后,留在玻璃内的情况(路易莎也不知道这点)。还是因为□□其实不便宜,正常情况下都省着用,产出的玻璃更多会因为澄清剂不足而导致细小气泡太多。
至于用太多了导致气泡太多,大家真没条件发现。
另外,也有玻璃内气泡多少,其实受多种因素影响,‘混沌体系’里单一因素的起效情况,没那么容易观察清楚的原因。
“然后是原材料的处理,为了得到更干净的原材料,我们总会将回炉的碎玻璃清洗,白沙也是。马尔科认为我们太着急了,清洗原材料是对的,可不等原材料干燥就进行烧制,这肯定会导致气泡增加。”
马克西姆这一说,路易莎就明白了——有些事别人没指出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一旦指出,作为一个什么都知道一点儿的现代人,还是多少能想到些什么的。
路易莎猜测,一些气泡可能是水蒸气气泡。原材料中的水分在烧制玻璃的高温中,一般都会被蒸发掉。但肯定不能第一波就蒸发干净,而一旦等到玻璃溶体出现,再想蒸发就很难了。好一点的情况,和澄清气体汇合,大部分都能蒸腾排出。
差一点,还可能高温下以离子态游离。别看化学方程式显示,玻璃烧制过程中没有这个,但以路易莎这辈子亲手做实验的经验来说,很多变化只是条件苛刻,不是主要反应而已。但在高温之下,或多或少都
能发生一点儿。
那不影响大局,但就是能让一次反应不那么完美。
“.我们重新试了一次,果然气泡减少了不少。”马克西姆的语气中充满了敬佩。
他自己本身也是玻璃匠出身,更能看出自己和马尔科的差距。原材料要干燥不说,这还可能是尼斯玻璃匠传承的经验。可□□的添加,别看说起来很简单,实际澄清剂到底多少是多,多少是少,是能轻易说清楚的吗?
此时很多原材料都谈不到后世那么‘纯净’,生产条件也难保每次都‘标准’。所以生产过程中,很多真就是看工匠的经验,根据情况做一些微调!
马尔科一来,随便就做了判断。其实不用看最终结果好坏,单看这一点就是很厉害的表现了——真要是没那个能力,哪敢那么迅速干脆地做判断?这样的信心,都是无数次成功堆出来的。
“这就得到了这样的玻璃?”路易莎指了指摊放着的正方形玻璃板,问道。
马克西姆回答说:“不,路易莎郡主,这样得到的玻璃已经好很多了,但要这样完美是不可能的。还是马尔科,由他亲自动手操作,负责搅拌玻璃液。他一定是经验比所有人都丰富,总之由他来做,气泡就是会更少。”
虽然普遍认为搅拌玻璃液可以帮助气泡析出,但实际上过多搅拌、震动,也会导致气泡更多生成。所以具体操作,全在工匠的经验。同一个作坊,经验丰富、技术高妙的工匠可以高概率产出合格产品,别人则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起来,玻璃工坊可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路易莎的语气倒不是生气的意思,就是字面意义。
马克西姆顿了一下,虽然知道路易莎不是生气要责怪谁,还是立刻说道:“是这样,但工坊也有做的很好的地方,马尔科先生也称赞过。譬如我们窑炉里用的煤炭,他说品质很好,煤烟特别少,这是有利于气泡减少的。”
煤烟等夹裹在玻璃液中,就会分解形成细小却大量的气泡。
当然,就算大家不知道煤烟和气泡的联系,也能‘朴素’地、自然而然地想到,品质高的燃料对提升玻璃品质有好处。但还是那句话,到底有多大好处,在一个混沌体系里,是说不大清楚的。而工坊要考虑成本,就不一定能用上最好的煤炭了。
“还
有料窝,大概是因为我们不怎么做吹制玻璃器,主产玻璃板。往往一次就将不少玻璃液倾倒至压延机投料口,这恰好是有利于减少气泡的——吹管反复在一个料窝蘸取玻璃液,也会导致气泡增多。”
“这也是马尔科先生说的。”
路易莎猜测,那可能是扰动料窝玻璃液表面,导致表面气体进入了玻璃液中.
“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嗯,大家做的都不错.所以这样品质的玻璃板,良品率怎么样?”路易莎安抚了一句,接着还是问了之前就问过、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马克西姆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如果是马尔科先生亲手调玻璃液,十批里能有三、四批达到这个质量。但其他人来做马尔科先生的工作,那就说不准了。不过,稍差一点儿的也没差太远,不仔细看,看不出多大差别。”
路易莎却不认可这一点,她要做银镜,那可是奢侈品!为了产量无视瑕疵,那无疑是对自身格调的损害,也是在人为降低别人仿制的门槛,根本没必要。
当然,马克西姆这样想,她也不奇怪,马克西姆又不知道她要最好的玻璃板是为了做玻璃镜。他大概认为,路易莎只是看不上之前产的玻璃板,觉得得有更好的窗玻璃——就像很多奢靡的大贵族一样,一定要‘精益求精’,最好是别人没有,就自己有。
而如果是这个目的的,他口中提到的‘稍差’的玻璃板,也确实是够了。
“30%到40%的合格率吗?”路易莎自言自语了一声,点点头:“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只有一个工匠能做到,还是不太安全。这样吧,给这位马尔科先生多配几个助手,只要培养出一个就给马尔科先生一大笔报酬。”
虽然马尔科真是技术高超,对玻璃内气泡的理解尤其深入,一来就给工坊的玻璃品质来了一个大提升。但囿于这个时代原材料等的不‘标准’,产出玻璃的气泡多少,很多时候依旧不可控他能搞出30%到40%合格率,已经让路易莎非常满意了。
“培养助手吗?这恐怕要花一大笔钱。”马克西姆想了一下说道。
中世纪的师父教徒弟,和华夏古代差不多,藏着掖着,甚至最后还留一手,都是非常常见的。
毕竟,除非是自己的儿子,不然谁也不想行内多一个
抢饭碗的。当然,这说到底还是为了保护自身利益,所以如果一次性补全预期内可能的利益损失,师父们倾囊相授也不是不可能。
“钱不是问题,玻璃工坊的利润不是很高吗?直接从上缴利润中扣除就好了。”路易莎轻飘飘地说。
玻璃工坊名义上是巴尔扎克伯爵的产业,实际却是她掌控的。
本来利润中应该上缴一定比例给她,她再转给伯爵(她合理落下属于自己一份,也是伯爵默许的),剩下利润则用于工坊的维持、扩产等等。她不用问过巴尔扎克伯爵,直接做这样的安排,也是她掌控力,以及和伯爵互信程度真的很高的体现。
也是玻璃镜作为钱途无限光明的产业,已经在巴尔扎克伯爵那儿挂上号了。拿这个说事,玻璃工坊少上缴一些利润,伯爵当然不会在意。
如果钱不是问题,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按照路易莎的吩咐,玻璃工坊专门辟出了一个小组,分到了一台单独的玻璃压延机,单生产高质量玻璃板。而从为他们提供的玻璃液开始,每一环都不计成本!
而且他们产出的玻璃,也是检测上最严格的,只有最好的才能交付。至于稍差一些的,则和工坊其他窗玻璃一起出厂。只不过那也是窗玻璃中最优质的,单独列为一等,卖的价钱最高——即使这个高价,回本都不够,但好歹回了一点儿血。
为表重视,也为了确定马克西姆真的没吹牛,路易莎甚至亲自去了一趟玻璃工坊,亲眼看过了玻璃生产全过程。
看到玻璃板从辊子传送带上出来,她直接上手检查,确定一切都和马克西姆说的一样,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想了想她又吩咐:“可以雇几个过去做宽片玻璃的工人,这样制作出的玻璃板已经很完美了,不用像宽片玻璃那样研磨,但抛光一下还是很有助于品质提升的。而关于抛光玻璃,他们才是专业的。”
其实相比起历史上的大玻璃镜,是利用大型金属滚筒在铁床上压平得到的玻璃板,路易莎让人用相对回转的辊子压延,已经好很多了——虽然两者都属于玻璃制造中的压延法,但前者属平面压延,相比起后者辊间压延,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最简单的,平面压延很容易导致厚薄不均,这就像是拿一个擀面杖去滚压一块面团,得到的面皮肯定也
不能说厚薄完全均匀。
面皮那点儿不均匀无所谓,用来制作镜子的玻璃板厚薄不均,问题就大了!
首先玻璃的厚薄是会影响成像的,让镜子里的成像出现变形。另外,反射效果还和厚度有关呢!
镜子玻璃一直有不能过厚的要求,事实上,路易莎上辈子那会儿,普通玻璃镜子就没有厚过半厘米的。而现代社会以前,如17世纪,凡尔赛宫‘镜厅’出现的时代,镜厅那样在当时罕见的‘巨镜’,厚度也尽量降低到了不足6毫米!
总之,镜子的厚薄均匀和厚度本身都很重要。而在辊间压延之下,只要调整辊子间的距离,轻易就能得到厚薄一致的玻璃板了,而且比平面压延十分费力得到的厚度更小——现在生产玻璃镜板的压延机,调整辊间间距是5毫米。
这是考虑到镜面反射,以及玻璃成型率之后,妥协得到的厚度。嗯,毕竟此时的原料、生产条件等比不上后世,强行搞更薄的压延玻璃,结果更可能是玻璃本身的质量扛不住应力,后面自己就爆了,退火也不能完全挽救。
或者就算不爆,以此时玻璃的质量,太薄也会不好运输,可能一点儿磕碰、震动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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