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作飞花,落入暮寒中。
这一夜,众人要在山野停留。
江吟月看着魏钦手绘的地形图,戳中一处,“翻过前头的雪山就能抵达官道旁的驿站,到时候咱们寻个借口越过就是了。”
她拿起魏钦不知从哪里采摘的野果,脆生生咬了一口,酸得眯了眯杏眼,随后又咬了一口左手的烧饼,就这么一口野果一口烧饼地吃着。
等魏钦拾回枯木,她跳下马车,蹲在不远处吹燃火折子,点燃自己搭建的小火堆。
一路上,魏钦承担了所有活计,除了烧火一事。
一名詹事府的年轻官员偶然路过,见魏钦站在远离一堆堆篝火的空地上,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吟月,“这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大小姐吗?魏编修好福气,能得江大小姐洗手作羹汤。”
正在煮水的江吟月挑起眼梢,认出他是她在沦为全京城笑柄前,三番五次托媒人登门有意与江府结亲的高门子弟,后因得知太子“心意”,立即放弃结亲,不久后迎娶了工部侍郎府上的七小姐。
“烧火煮水而已,赵大人觉着稀奇?”
“别的女子做这些,自是不会稀奇,换作娘子,当然稀奇。”
江吟月听出奚落之意。
当年触手不可及的贵女有了烟火气,让家世稍低的他生出扭转落差的满足和虚荣了吧。
小人嘴脸。
“赵大人左手的鸡腿是从何得来?”
男子笑道:“御厨秘制。”
“右手的酒呢?”
男子故意嗅起酒香,“从同僚那里讨来的。”
“乘坐的车呢?”
“御手驾驭。”
江吟月戳了戳火堆,扫视一眼伴在太子身边的臣子和近侍,语气寻常道:“我尚且烧火煮水在途中寻些价值,赵大人呢,除了充当人数,对殿下可有哪些价值?”
男子些许迟钝,江吟月不紧不慢又道:“三年了,赵大人在詹事府止步不前,没能加官进爵,就连此行充当人数,也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才争取来的吧,怎么没见伴在殿下身边?”
“你......”
江吟月佯装恍然,“哦,是花架子不中用啊。”
男子面如锅底,青一阵白一阵,手里的美酒和鸡腿忽然不香了。他嗤一声,也不打算再维系体面,“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可三年前面对质疑和讥笑,怎么没见娘子应对如流?是理亏吗?”
眼见着江吟月冷下脸来,男子不做停留,迈开大步,“污点是一辈子都洗不掉的。”
话落,后襟一沉,他下意识转身。
江吟月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笑道:“有污点了,可惜了这身昂贵锦衣,赵大人不妨洗洗看,也算在途中亲自动手做些有价值的事,还能见证污点是否洗得掉。”
男子额头绷筋,哪有高门贵女如她这般不庄重的,竟用雪泥砸人!
堂堂男儿,不与小女子计较,他磨了磨牙,甩袖离去。
另一边,御厨备好食材,起锅烧油。
香气四溢。
卫溪宸坐在檀木马车内,交代富忠才为江吟月和魏钦备些饭菜。
富忠才吩咐下去,手持盥洗的银盆和布巾,打算为太子擦拭身体。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但卫溪宸喜净,每晚都会细致擦拭。
健硕的身躯在风灯下泛着暖色光泽,卫溪宸接过富忠才拧干的湿帕,一点点擦拭胸膛。
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道陈年旧疤,是为他的小青梅挡下一箭留下的。
可转头,小青梅就独自逃生了。
富忠才暗暗觑一眼,为太子更衣后,步下马车,与等在车外的严竹旖点头示意。
“娘娘怎么不回自己的马车?”
严竹旖对太子身边的红人一向礼待,递上一个青铜暖炉,叮嘱道:“您老年纪大了,注意保暖。”
“多谢娘娘惦记。”
富忠才没有拒绝这份美意,顺水人情,他命人备了两份晚膳,送进太子车中。
夜里狂风肆虐,吹拂峨峨山野,雪作飞花霏霏,碎玉清绝,昔去今来,冬日复冬,皎白依旧。
三三两两围坐篝火取暖闲聊的人们相继散去,各自回了马车。
江吟月窝在车内的小榻上,提灯夜读,余光瞄向从车壁摘下水囊的魏钦。
男子只饮了一口,便将水囊挂回车壁,默默取出被褥在车底打地铺。
江吟月哑然,她偷偷在魏钦的水囊里掺了热水,就想看看魏钦在不经意间是否畏热。
冷热中和趋于温,换作其他人,不会有过激的反应,魏钦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宁愿口渴,也不会饮用。
怪癖。
江吟月吹灭手中烛台,将书卷枕在后颈充当枕头。
夜里寒冷,江府侍女为小夫妻准备的厚被子都盖在了江吟月一人的身上,压得她胸口发闷,噩梦连连。
“我没有......你们血口喷人......”
“小姐。”
陷入众矢之的无法辩白的女子在听得熟悉的声音后,睁开湿润的睡眼,怔怔望着三寸灯火中的魏钦。
“他们不信我。”
深夜会释放白日积压的委屈,强颜欢笑的壁垒也会松动,流窜出脆弱与敏感。江吟月鼻音浓重,似喃喃自语,又似倾诉。
魏钦抬手,迟迟没有落下,最后隔着被子拍了拍被还没彻底缓过来的女子,“他们不重要。”
“你信我吗?”
“信。”
江吟月干涸的心在久久等不来甘露后,突然迎来一滴润雨。她坐起身,盯着七魂六魄好像少了几魂的男子,总觉得他有些不真实,躯壳被仅剩的残魂牵引,靠执念行走世间。
“你好像没有笑过。”
魏钦垂眼,单薄的寝衣不御寒,他浑然不觉,静默坐在榻边。
江吟月有气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想要汲取一丝温暖,却被他的体温逼退。
她拉开距离笑了笑,“睡糊涂了,你不习惯与人肌肤相触。”
可下一瞬,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她的额,重新抵在魏钦的肩头。
“小姐除外。”
雾蒙蒙的杏眼微微闪动,江吟月挣扎着直起腰,好奇地盯着魏钦淡色的薄唇。
他刚刚说什么?
“你......再讲一遍。”
魏钦被她盯得不自在,别开脸看向别处。女子没有萌动的羞涩,只是一味的好奇,再听一遍就能懂了吗?
“是小姐不习惯吧。”
不习惯被他触碰吧。
被反“咬”一口,江吟月拉住正欲起身的魏钦,想要反驳,却在几乎鼻尖对鼻尖时,本能避开。
她后知后觉,魏钦在证明到底是谁在排斥夫妻间本该有的亲昵。
否则,颀长精壮的身躯怎会一拉就向她倾倒呢。
江吟月愣住,回想洞房那晚她被魏钦脱去嫁衣心生排斥中途喊停的场景,一时分不清是魏钦不喜与人触碰,还是她不习惯被魏钦触碰了。
“我......”
“没事,夜深了,休息吧。”
魏钦躺回地铺,没有被冷落三年的怨气,平静好似一潭永远不会被激怒的深水。
深不见底。
**
清早彤云散去,曦光万顷倾泻,映亮皑皑山野。
常年晨练的将士们大多比文臣起得早些,绕圈的绕圈,打拳的打拳。
卫溪宸也在其中,一袭白衣与雪山相融。
接过侍卫递上的箭,他撑开长弰弓,正要瞄向草靶,箭尖一转,直指刚刚步下马车的魏钦。
两双同样狭长的眼不约而同地敛起。
魏钦没有避开。
无形与莫名,隐隐流淌在两名男子之间。
卫溪宸拉满弓,却在箭尖所指的方向出现另一人并挡在魏钦面前时,调转箭尖,射穿靶心。
江吟月不知一大早卫溪宸为何箭指魏钦,虽知这一箭不会射来,但她还是毅然挡在魏钦面前,淡淡睨着对面的人。
在一片叫好声中,卫溪宸抛出弓,转身离开,无人能琢磨得透适才一瞬的剑拔弩张因何而起。
双手接过弓的侍卫不解道:“殿下今日只射了一箭。”
富忠才唉了一声,“是啊。”
“富管事?”
“收了吧。”
富忠才跟上太子,没敢多嘴。
江吟月转过身看向魏钦,觉得太子莫名其妙,“你怎么样?”
魏钦摇摇头,取出谷物,喂马匹吃粮。
其余马匹也都在低头吃粮,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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