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骁缓步上前,防护靴踩在枯草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马远的心尖上。
周康连滚带爬地凑过来,肥胖的脸上堆满谄笑:“大人明鉴!我等听闻您驾临疫区,连夜赶来伺候.”
“伺候?”
江临冷笑一声,护目镜后的目光扫过这群衣冠楚楚的官员,“是来看看本官有没有发现你们克扣赈灾粮吧?”
马远浑身一抖,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他强撑着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人说笑了这其中.定有误会”
“误会?”
江临突然提高音量,吓得几个官员齐齐一颤。
他指向不远处草棚里奄奄一息的灾民,“那些饿得啃树皮的孩子也是误会?那些因为缺医少药死去的老人也是误会?!”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惊飞了几只夜栖的乌鸦。
马远脸色煞白,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缎包裹的信封,双手高举过头:“大人!这是这是吴王殿下给您的亲笔信!”
江临接过那烫金信封,指尖触到上等宣纸的瞬间,一股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缓缓拆开火漆,展开信笺,只见上面用朱砂勾勒着精致的云纹边框,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意:
“江临兄台鉴:
自京城一别,倏忽月余。忆昔兄与家姐订婚之日,把酒言欢,恍如昨日。兄之风姿卓绝,谈吐不凡,令橚仰慕至今.”
“.闻兄赴浙治疫,橚欣喜难眠。浙江虽为橚封地,然天灾无情,百姓受苦,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读到此处,江临的嘴角抽了抽。
那些饿得啃树皮的孩子,那些因缺药而死的老人,就是这位王爷夜不能寐的证明?
“.今特备薄酒,欲与兄共商赈灾良策。明日午时,杭州府衙设宴,万望拨冗。另,马远等人虽才疏学浅,然勤勉尽责,还望兄多多提携”
落款是“弟橚顿首”,墨迹未干处还沾着几点金粉,显然是仓促间赶制的。
江临的胸口剧烈起伏。
这封信每个字都透着虚伪——表面亲热,实则威胁;看似谦卑,实则**。
最可笑的是那句“共商赈灾良策”。
仿佛那些被
克扣的粮食、药品从未存在过。
“大人.
马远偷瞄着江临的反应,声音谄媚得发腻,“殿下对您可是仰慕得很,特意嘱咐要用最好的绍兴黄酒
周康也凑上前,身上的尿骚味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府衙后院的歌姬都是从扬州新来的,嗓子比黄鹂还脆
江临突然笑了。
这笑声很轻,却让周围温度骤降。
他想起朱有容天真烂漫的笑靥,想起徐妙清温柔的叮咛,想起朱元璋复杂的神情.
现在,这个躲在幕后的吴王,竟敢用“家姐二字来套近乎?
“告诉殿下。
江临慢慢折起信纸,“本官明日必到。
马远等人如蒙大赦,脸上堆满谄笑。
他们显然误读了江临的态度——以为这个驸马爷终究要给皇室面子。
“不过.
江临话锋一转,护目镜后的目光扫过众人,“既然要喝酒,不如热闹些。
他指向马远、周康,“你们,还有转运司、粮道衙门的人,一个都不许少。
马远一冷:“这
“怎么?
江临的声音陡然转冷,“本官请不动你们?
“不敢不敢!
周康连忙拽了拽马远的袖子,“下官们一定到!
以下是替换引号后的文本:
李文忠带着马远那帮人走后,戴思恭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凑到江临跟前:“师父,您真要去吃那顿饭啊?
江临正往药箱里装最后一支抗生素,头也不抬:“怎么,怕我**?
“不是.
戴思恭搓着手,“就是觉得那帮人突然这么热情,准没好事。
“砰!
赵明辉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木箱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这个以前见人就拍马屁的家伙,现在眼睛瞪得通红:“大人!您该不会真要放过吴王吧?
江临这才抬起头。
月光从帐篷缝隙漏进来,照在他半边脸上,显得特别冷。
“赵大人,
江临慢悠悠地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赵明辉嗓子发紧:“下官.下官以前就是个王八蛋!”
他声音突然哽咽“可这些天我看着那些孩子饿得啃树皮看着老人为半块馊饼打架.大人要是这都能算了我们还当什么官?!”
戴思恭赶紧拽他袖子:“你疯了?那是王爷!”
“王爷怎么了?”
赵明辉甩开他的手脖子上青筋都暴出来了“王爷就能看着老百姓饿死?”
江临突然笑了笑得特别冷:“急什么明天你就知道了。”
戴思恭后背一凉。
他跟了江临这么久从没见过师父这种表情——就像手术刀一样又冷又锋利。
天刚蒙蒙亮直升机就起飞了。
从天上往下看那些灾民住的草棚像一块块烂疮看得人心里发堵。
赵明辉趴在窗户上手指死死抠着座椅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江临坐在前面开飞机脸色比操纵杆还冷。
到了杭州城江临把俩人赶去洗澡消毒。
他自己换了身素色袍子。
杭州城的清晨还带着几分凉意江临站在杭州卫的大门前眯眼打量着这座灰砖砌成的军营。
门口两个站岗的士兵挺直腰板手里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免进!”
左边那个方脸士兵横枪拦住江临眼睛在他素色锦袍上扫了一圈语气轻蔑“读书人别在这儿晃悠赶紧走!”
江临嘴角微扬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晃了晃:“叫你们指挥使来见我。”
士兵凑近一看脸色刷地变了。
那玉牌上明晃晃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在晨光中刺得他眼睛发疼。
“大、大人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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