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刑狱司大牢。
王雨生颓然坐在地上,看向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月光。
想到白日里山平忽然没头没脑问起那申太医失踪案,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被发现了……还是被发现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额头上的皱纹因为一连几日的审问,更深了些。
当年伍家找上门的时候,他隐约就觉得申太医的失踪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他其实当初是拒绝的。
毕竟伍家承诺他的官职始终没有兑现,他也不想冒险去管敛大人亲自调查的案子。
但很快,伍家就给他送来了妻儿亲手写的信。
妻子明明带儿女回了娘家,却不知为何被伍家关了起来,送信来的人也传话,说如果王雨生能够配合把申太医失踪的案卷替换出来,就保他的妻儿安全。
王雨生追悔莫及,恨自己当初不该贪恋一官半职,如今却是进退两难。
所以他还是动手了。
可伍家偏偏不肯知足,又让他给伍家每日递消息,只传递敛和安办理申太医失踪案的进度。
王雨生虽然内心百般煎熬,但还是照做了。
就在他发现敛和安似乎有了重大进展的第二日,他的老上司,他的老友敛和安,竟然坠崖身亡。
而很快敛府竟然也因为贪墨案满门被流放。
要说和这案子的进展没有关系,他是半点不会信的。
所以他其实也能猜到,自己是间接害死敛和安甚至敛府上下的凶手。
王雨生每每入睡,都会梦见敛和安满脸是血的模样,一言不发地死死盯住他,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违心事。
年轻的敛和安站在大理寺正门内的石像前说出的一番话,他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朝服,看着那挺拔的獬豸石像,眼神炯炯:
“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
“行必行之法,惟在人。”
他站在石阶之上,逆着烈烈阳光,转过身看向石阶下的十二司司主。
“大理寺,是断天下之刑狱,解民生之不公的地方。而我们只有上不欺天,下不欺民,内不欺心,才能此生无愧。”
不欺瞒天地,不欺瞒百姓,不欺瞒自己,此生无愧……
然而,他却食言了。
王雨生缓缓将头靠在墙上,绝望闭上双眼。
敛兄,对不住了,为了我的妻儿,申太医失踪的案子我真的不能说实话,就让我知道的事情和我一起离开这尘世吧……
就在他内心百般煎熬之时,一阵阴风呼啸而过。
王雨生单薄的衣裳很快被吹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睁开双眼看了看窗外。
这时,一张惨白的脸豁然出现在了窗口。
王雨生心脏猛地一跳,大叫一声,朝监牢栅栏猛扑过去。
监牢外打瞌睡的守卫不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叫什么叫?”
王雨生再次定神望过去,却发现窗口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么?
他朝那被吵醒的守卫赔了个笑,但终究是不敢再回到窗边,只得蜷缩在离监牢栅栏最近的角落里,战战兢兢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约莫后半夜,外面的守卫来换班,暂时离开了。
王雨生正半梦半醒打着瞌睡,就听见监牢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身穿孝服,脸色惨白的人影。
王雨生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却发现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好像其他囚犯都不见了一样。
“你、你是谁!为……为何要装神弄鬼!”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与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阿宽不同,看到敛烟扮的女鬼,王雨生第一时间反应,是有人故意装鬼吓唬他。
敛烟今夜让山平把所有人都带了出去,独独留下她和王雨生两个人。
有了厉思远的首肯,山平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照做了。
所以敛烟放心地将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一字一句问道:“王雨生,你为何害死我爹?”
王雨生大张着嘴,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烟儿?烟儿真的是你么?”
烟儿,是敛烟的乳名。
王雨生控制不住地眼眶一酸,竟流下了两行清泪,他哭的涕泗横流,手脚并用爬过来扯住敛烟的衣角。
“烟儿……我就知道你逃出去了……我那晚、那晚知道你们家的事情,就跑去你们家后山,想要至少救下你们一个人……”
“我看到你从洞口爬出来,就知道你得救了……”
“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真好啊真好……”
敛烟愣了一下,他竟然知道自己逃出来了?
回忆迅速充斥在她脑海中,她豁然想起自己当初从敛府逃跑的时候,差点被那两名官兵发现。
索性是有人吸引了官兵们的注意力,她才得以顺利逃脱。
所以……
她抿紧嘴唇,声音颤抖:“……那晚帮我吸引官兵的人,是你?”
王雨生连连点头,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想要凑近去看敛烟,却被她躲开,他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
“是、是伯伯对不住你们家……”
此话一出,敛烟便有了猜测。
申太医的案子,定然和家里的冤案脱不开干系。
“你若是真心忏悔,就把我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而不是躲躲藏藏,不肯说出半个字!”
“我父亲泉下有知,定然饶不了你!”
敛烟声音冷硬,强迫自己隐去哭腔。
眼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面容上依稀还有老友生前的模样,王雨生终是心头一软,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我真的不知道申太医失踪的案子,竟然会让你们家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那日,是伍骞北亲自登门,让我把这件案子里面的案卷调换出来,还让我暗中探查申太医失踪案的进展,每日给他们递消息。”
敛烟蓦然睁大双眼:“伍……骞北?”
又是伍家?
王雨生点点头,嗓音干涩地开口:“是,就是伍家,此前红月的案子也是伍方仪身边的丫鬟递出来的消息。”
敛烟恨恨地握紧拳头,伍骞北是伍方仪的兄长,也是严宏道的舅舅,不愧是一家人,心思竟然一样的阴狠。
“我、我实在是担心被他们关押的妻儿,便只能答应了,只是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他感受到敛烟恨意越发明显的视线,心虚地低下头:
“那日照常议事,敛兄忽然说他对申太医的案子有了些猜测,但需要证实,打算第二日去事发的永昌山一探究竟,我虽不知他有什么进展,但……”
“但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伍家,然后我爹在第二日便被人暗算,坠崖死亡。”
敛烟接下了王雨生的后半句。
王雨生心虚地垂下头,身子佝偻着,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烟儿,是伯伯对不住你们家……”
“说对不住有什么用?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冤屈也不会自己消失。”
敛烟只觉得气血翻涌,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现在质问王雨生,甚至打他解气没有任何意义,最重要的是,她需要线索。
“那调换出来的案卷呢?”
申太医失踪案的案卷是唯一线索,既然伍家这么想要让人调换,说明里面有指向伍家的关键证据,很可能也是伍家最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
“大部分都被销毁了。”
此话一出,敛烟泄气了大半,但接下来王雨生所说的话,却让她精神一振。
“但其中有一叠空白书信,伍骞北却极为重视,让我亲自交到他手里,我当时知道妻儿在他手里,想要用一些手段牵制他,便偷偷藏下了两封。”
“那两封信,就在我府上的书房里,就在桌案下方的暗格中。”
敛烟眼睛一亮:“那两封信你看出端倪了么?”
王雨生却懊恼地摇摇头:“都是很普通的空白书信,我不管是用水泡,还是用各种花草的汁液,都没有显出字迹,就像是最正常不过的白纸一般。”
“想来伍家也是有信心知道我无法解读出来,才派人来直接灭口,不给我留下任何讲条件的余地。”
就连办案多年的王雨生都如此苦恼,敛烟心中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但,好在她知道在哪里了,要赶在伍家之前找到!
敛烟想到这里,抽身就要离开,却被王雨生一把拉住了手腕。
敛烟眉头皱起,有些嫌恶地抽回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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