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散了后,孟霜晚便回了寝殿。
郑婕妤被遣送回皇城的事一直在她心中压着。
方才是因着众人来晨省,这会子人都走了,她才有空沉下心来思索此事。
尽管甘露殿的人说了原因,但在孟霜晚却觉得奇怪。
一来郑婕妤的本身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无冤无仇的情况下,她没理由叫自己的大宫女动手,且打的人还是同为宫嫔的敏才人。
再者,郑婕妤跟在陛下身边多年,情分不浅,若是她身边的人真个对敏才人动了手,罚了动手的人也就罢了,何至于如此急忙便遣送回宫?
若真郑婕妤得罪的是盛宠的宠妃便罢了,可敏才人才入宫月余,至今未曾侍寝。
陛下先前便为她破了例,如今又因着她受了委屈下狠手罚郑婕妤。
瞧着仿佛……情根深种一般。
思及此,孟霜晚指尖一顿。
接着迅速否认自己的想法。
不要想这么多了。
她告诉自己。
不过一个刚入宫的嫔妃罢了。
眼下主要的,是弄清楚此事的经过。
于是她将若月又叫至跟前,再次询问了几句。
“甘露殿的人果真说的是郑婕妤的大宫女打了敏娘子?”
若月回说是。
“甘露殿的人还说,若非如此,陛下不至这般动怒。”
得到的还是同先前一样的答复,孟霜晚知道,若月也只知道这些了。
便不再问。
思索半晌,她再次开口:“若月,你去甘露殿,将知晓此事的人召来。”
若月闻言应了声,正要离开时,却听得对方又说了句。
“等等。”孟霜晚叫住若月,“别去了。”
她指尖在自己额间揉了揉,似是想到什么。
“敏娘子这会子正委屈着,若是本宫从甘露殿叫了人来问此事,她不定会怎么想,还是算了。”
郑婕妤是因着伤了敏才人才被遣回的,她若是这样叫了宫人来问,只怕敏才人会觉得她是为郑婕妤不平。
孟霜晚不想再跟上一回一样,分明是好心,却最后落得个苛待宫嫔的名声。
“殿下,那这事您不问了?”若月道。
皇后乃后宫之主,虽说人是陛下罚的,但若是连前后因由皇后都不知道,岂不显得皇后无用?
孟霜晚便道。
“问,只是不找宫人问。”
她说着起身。
“收拾一下,去徽猷殿求见。”
她这意思便是直接去问陛下了。
若月虽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
毕竟以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陛下偶尔撞见后宫嫔妃之间的龃龉,做主罚了谁,殿下知晓后但凡问一句,陛下都会告知殿下前因后果。
因此若月觉得这回应当也一样。
显然孟霜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才会直接去徽猷殿求见。
一路上她边走边在心中打着腹稿,想着过会见着陛下后要如何开口。
结果到了地方后,她满腔的话却没机会说出来。
“陛下不在殿中?”听了眼前的内侍的话后,孟霜晚有些惊愕。
陛下不在这事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眼下正是午膳的时辰,她是觉着陛下应当在用膳,特意这会儿来,谁知竟扑了个空。
行宫毕竟不是皇城,没这么多地方可去,因此一时间孟霜晚也想不到陛下会去哪儿。
正要开口问时,却听得殿内传来动静。
“……咦,皇嫂?”自殿内出来的魏王显然未料到会忽然见着皇后,下意识叫了声皇嫂,而后反应过来,才匆忙拱手见礼,“见过殿下。”
和他一样,孟霜晚也没想到出来的竟会是魏王。
她点了点头,接着便听得对方问她:“殿下是来找陛下?”
孟霜晚嗯了一声。
“不过眼下看来不太巧。”
她原只是这么一说,也没别的意思。
可魏王似乎以为她已经知道了陛下的去向,因道:“确实不太巧,方才陛下同臣正谈着,却听陛下问了句‘何时了’,接着陛下便起身,说是到时辰去甘露殿了。”
孟霜晚万没料到竟会是如此,于是下意识地问了句:“陛下是去见敏娘子?”
魏王这一听才明白过来,敢情皇嫂并不知情!
可眼下该说的都说了,再遮掩也没必要。
更何况敏才人也是后宫嫔妃,陛下去见她也不是什么不能叫人知晓的事,于是略一点头。
“陛下说已经同敏才人约好一道用午膳。”
孟霜晚一时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她看了眼方才告知她陛下不在殿中的那个内侍,对方却早就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垂落在身侧的指尖隐在宽袖之中,她一面慢慢收紧指尖,一面将心上细细密密蔓延开的疼痛压下,莹白的面上却带着浅笑。
“多谢魏王告知,如此看来果真是本宫来得不巧。”
她也没和对方说太多,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也未嘱咐徽猷殿的内侍记得告知陛下自己来过。
尽管孟霜晚神情调整得极快,但在听到魏王那句话的瞬间,她眼中隐隐显露的落寞还是被对方察觉。
魏王站在原处,视线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殿门处,他才收回视线。
“王爷。”身后,他的侍从唤了他一句,问他是在这等陛下回,还是先去用午膳。
魏王便笑了一声。
“自然先用膳。”
而后他也离开了徽猷殿。
方才皇后瞬间的失落他看在眼中,心中也大致明白对方为何如此,
尽管陛下登基十年,前朝后宫都说帝后鹣鲽情深,尤其是皇后,贤惠大方,温柔得体,乃天下女子之典范。
可从方才对方的神情看来,只怕皇后心中也有自己的苦楚。
不过这些,与他又何干?
思及此魏王笑着摇摇头。
.
观风殿后,孟霜晚却总不自觉想到方才的事。
尽管她知道,身为天子,陛下去哪儿都不是她能置喙的,且敏才人本就是宫嫔,陛下去陪对方,合情合理。
可当听见魏王说的那句后,她心中还是下意识地骤紧。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这些日子来,她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十年前封后的那日,陛下说信任她时,她心中便暗自下了决心,定要替陛下理好六宫,同嫔妃之间和睦,绝不叫陛下劳心一点儿。
可自打敏才人入宫,她却一再因着对方而心中生出醋意。
这不是一国之后该有的。
莫说旁人,就连孟霜晚自己都接受不了。
她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在听见陛下去见了一个嫔妃后心中便如此不高兴。她该像先前一般,做好自己的皇后,陛下的贤妻。
那些心思都不应当有。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孟霜晚靠在身后的凭几之上,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句话。
期间若月来问过她要不要传午膳也被她拒绝了。
她就这样在罗汉床上,从白日一直坐到了夜幕降临。
眼见又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若月想着这回不能再由着殿下了,午膳不用便罢了,晚膳可不能再不吃。
因而她一边吩咐了尚食局的人备膳,一边匆匆往主殿去。
可还没到,便有宫人步履匆匆而来,告知她陛下已经到殿外了。
“什么,陛下来了?”若月听后也来不及多问,只是叫了这报信的人赶紧去尚食局告知一句陛下到了,又叫了人去殿门处迎陛下,接着才加快步子去了主殿。
孟霜晚显然也未料到陛下竟会在这时候来,听了若月的话后便将满腹心事压下,接着从罗汉床上下来。
因着匆忙,她并未来得及收拾,可尽管已经很赶,当她离开主殿刚走了一小段路时,便见着了已经入了观风殿陛下。
“臣妾见过陛下。”
天子见她面带急切的模样,伸手扶住了她。
“无须多礼。”
“陛下驾临观风殿,臣妾竟不知,未来得及相迎,是臣妾的失误。”
两人一道往殿内去时,孟霜晚说了句。
天子闻言便道:“是朕忽然而至,也没提前叫人来告知你一声。”他说着看了眼身边的人,“朕听得说,你白日曾去徽猷殿求见过?”
尽管白日离开时孟霜晚并未嘱咐御前的人告知陛下自己来过,但御前的人都有自己的考量,皇后亲临求见,若是他们不告知陛下,那才是他们的过失。
因而对陛下知道自己去过的事,孟霜晚并不觉着意外。
她只是点了点头。
“只是时候不巧,恰逢陛下不在,臣妾便回来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殿内,各自在罗汉床两边落坐后,秦淮瑾才说了句。
“先前答应了敏才人陪她一道用午膳,昨夜她受了些委屈。”
“原想着不过半个时辰的事,不曾想竟这样巧,赶上梓童来寻朕。”
他说着将手越过罗汉床上的炕几,轻轻将孟霜晚的指尖纳入掌中。
“梓童下回来记得提前叫宫人来说一声,以免再扑个空。”
他说话时还是一样的温柔,也在为孟霜晚着想,叫她下回不再白去一趟。
孟霜晚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指尖,几息后便也轻着声开口。
“臣妾谢陛下关心,今日之事是臣妾思虑不周,原是想着同陛下说说话,谁知去的急了,竟忘了先叫人去问一声了。”
说着便抬头看向对方。
“敏娘子确实受了委屈,今早晨省时臣妾也瞧见了她的模样,陛下去陪陪她,她心中也好受些。”
她的话得体而贤淑,叫天子听来十分舒适。
“梓童果真是朕的贤内助,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话以前他也说过,孟霜晚每每听了都觉得心中喜悦,可今日却不知怎的,生不出丝毫喜悦之情。
她只是和对方又说了几句后,才将自己原本去徽猷殿的目的说出。
“臣妾也是一早才听得说甘露殿的事,可甘露殿的宫人说的不甚明白,因而臣妾斗胆,想问陛下,昨夜究竟发生何事,叫陛下如此动怒?”孟霜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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